無名小說網 > 亂金闕 > 第273章 雙胎之象
  她一把奪過手邊的燭火,將那卷軸照的明亮白潔。

  畫中倚窗含笑的女子,雙眸脈脈。

  著一身絳紫色長裙,清雅脫俗。

  一雙杏仁眼,在鬢邊的水晶步搖的映襯下,愈發明亮。

  她見過這畫中女子。

  韋如霜任由手中的蠟油,滴在那畫作之上,將畫中女子的五官,給暈染的無比模糊。

  但記憶不會騙她。

  這個所謂的史家小姐,竟真的和記憶當中的那張臉重合。

  曾經……

  備受太后娘娘喜愛的儲秀宮秀女符吟霜!

  后來因為意外,這符秀女莫名其妙失蹤,再無半點音息。

  誰能想到,數月之后。那位名不見經傳的符秀女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史家的嫡長女,即將入主中宮?

  這其中若沒鬼,她韋如霜打死都不信!

  她還是太天真了。

  韋如霜盯著那畫作,艱澀地笑了起來,眉眼之間,帶著一種詭異的色澤。

  她自以為穿越而來,帶著現代的知識和能力,定能在古代混的風生水起。

  但事實……

  確實她果真小瞧了這古代人的臉皮與腹黑。

  她那點兒手段和本事,在這群膽大包天的亂臣賊子面前,算個屁啊!

  尤其是那蘭太后……

  據說,這史嫣然是她親自作保,帶回京城的……

  符秀女的失蹤到如今史嫣然的出現,中間若沒半點故事,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夜色漆黑,燈火晦暗,韋如霜裝滿猜忌和懷疑的雙眸,變得愈發難明……

  ……

  芝蘭殿內。

  蘭溪竟也得到了一則讓她意外的消息。

  “十六年前么?”

  蘭溪看著跪在地上回話的蘭氏家仆,有些訝異。

  “一個十六年前因故離開蘭氏的嬤嬤而已,能有什么稀罕的要事呢,如今上了年紀回了京,不好好安享自己的晚年,千方百計要見哀家是什么意思?”

  她也挺驚訝的。

  竟然有蘭氏的老家仆,費盡心思,動用了一切關系,央著想見她一面。

  十六年前,她才三歲,又懂些什么?又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呢?

  若近日不忙碌,她倒也能抽出時間,和這位執著的家仆見個面,聊聊這些沒有營養的過往。

  可最近……陛下和史嫣然大婚在即,她身為太后雖然不能直接插手,但也負責著督促和監管的職責,以保證半個月后,良辰吉日那天,帝后的婚宴現場,能不出任何事故。

  因此,蘭溪看著那滿臉忐忑的家奴,搖頭回絕。

  “不必見了,十六年前的消息,就算再隱秘,對如今也失了作用,哀家不想聽了。”

  家仆悻悻然地磕頭行禮,準備離開。

  他就知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貴,豈會隨意接見一個十幾年前的嬤嬤?

  若非那嬤嬤對他有恩,他也不會硬著頭皮頂著臉面,入宮來幫她求。

  如今太后娘娘沒答應,他也松了口氣。

  說起了場面話,準備離開。

  “也怪這柳氏沒個輕重,仗著自己是曾經伺候過夫人的老人,便要在娘娘您這里臉面,太后娘娘說的是,奴才回去后,定會好好訓誡那柳氏,讓她往后收斂些性格,謹言慎行……”

  卻沒料到,他這場面話引起了蘭溪的興趣。

  蘭溪訝異道。

  “她曾伺候過我母親?”

  家仆恭聲回應,“曾是先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倒不算貼身丫鬟,但也是近人……”

  蘭溪沉吟后,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開口道。

  “你叫她進來吧。”

  “哀家忽然想起些故事,有話要問她。”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家仆眼底一亮,忙磕頭應下。

  過了越半個時辰。

  一個穿著咖色長袖布裙的樸素中年女子,在宮人的引領下,怯懦地進了屋子。

  她一身簡樸,發上只簪了最樸素的銀簪,再無其他首飾。

  行動之間,帶著些困窘生活造成的怯懦和拘謹。

  就連給蘭溪行禮的動作,都顯得磕磕絆絆……極為生疏。

  蘭溪皺著眉,看她行完那并不標準的禮后,問道。

  “你幾番輾轉折騰入宮,所為何事?”

  雖是平常說話的語氣,但卻帶著平民百姓難以抗拒的壓力和尊貴。

  那柳氏身體忍不住顫了顫,羞愧窘迫的紅色,爬上了她蒼白的面頰。

  她艱難道。

  “其實……奴婢今日求來,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奴婢被先夫人放出去后,恢復了自由身,靠著在府里攢下的銀子,給自己做了嫁妝,嫁到了鄉下一農戶之家,日子雖然清貧,但也算安穩,磕磕絆絆過了這么些年,早將過去伺候貴人的事,給藏到記憶深處了……”

  “只是天不隨人愿,我那小兒子,是個不長記性的。”

  “從小到達惹過多少樁事,奴婢咬咬牙也都忍了,替他妥善善后。”

  “可近日……”

  “他不知怎得,竟得罪了當朝的國公爺府上的門房,被守城的禁衛軍捉拿,押進天牢里,再無音訊。”

  “這事兒……已過去一個多月了啊。”

  “幼子雖然頑皮,但最不至死。”

  “一個月的刑法,奴婢想著,也盡盡夠了。”

  “可苦于身份低微,沒有門路,實在打探不到奴婢那不孝子所在何處,被關押在何處,如今是否還茍活了一條命。”

  “京中盡是貴人,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求到太后娘娘這里,求娘娘念在曾經主仆一場的恩情上,拉奴婢一把,找到奴婢那不孝子,給他留條活路……”

  “奴婢和幼子,定結草銜環以報答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

  蘭溪有些無語,不知該說什么。

  若在平日,被人這般粗莽的戲耍,她早該生氣了。

  她是太后,不是什么圣母,更不是所謂的許愿池,求人辦事之宜,怎么算,也求不到她這里。

  況且她早就吩咐過蘭氏負責送信的聯絡員。

  若非蘭府生了什么巨大的變故,否則不必頻繁往宮中送信。

  她倒沒想到,眼前這柳氏的面子這么大,竟能在這種局勢下,混進宮中……

  “為人母親的,到底不容易。”

  蘭溪心頭萬千話語,變成了一句嘆息。

  “罷了,便也不追究你莽撞闖宮之責了,待會兒哀家會差專人將你送出去,并同你去一趟大理寺,查一查你那二兒子是否還在關押,如何了解后續的麻煩。”

  柳氏一聽這承諾,頓時激動地熱淚盈眶。

  拼命地磕頭,以表達自己心頭的感激之情,直磕到額頭紅腫隱隱有血絲滲出時,才被那一旁的腮雪給攔住。

  腮雪一邊將柳氏架起來,一邊將蘭溪沒表達完的意思,轉交給她。

  “這次娘娘顧念你愛子心切,便就不與你計較了,但切不可因這等小事再過來叨擾娘娘了,否則造成什么嚴重后果,那便你自己承擔了。”

  柳氏急忙點頭,應聲為自己作保。

  “姑娘放心,絕對沒有下次了!”

  柳氏慌慌張張地起身,準備跟著宮人離開此殿,只是臨走時,忽然想起什么,往后回了頭,問了蘭溪一聲。

  “太后娘娘,奴婢雖然成了鄉間一農婦,日夜在田間地頭討生活,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對于當初的先夫人,還是心存萬分感激的。”

  “只有一個問題……”

  她啞著嗓子道。

  “當年太醫不是說,先夫人可能懷了雙胎,也不知到最后,是兩個男胎還是女胎?”

  雙胎?

  蘭溪頭回聽到這種說法,眉頭微挑,驚訝地看著面前的柳氏,“什么雙胎?你如實說來?”

  柳氏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其中有什么誤會,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解釋。

  “就……當年先夫人身子實在難受,便請了太醫,日日來問診,太醫們說的話都是大同小異的,不外乎讓先夫人多走動走動,以緩解到時生育的苦楚。”

  “唯有一名……”

  柳氏記得比較清楚,說出了那太醫的名字。

  “唯有一名叫謝爽坤的太醫,比較年輕奴婢記得,當時為夫人診脈,反復幾次后,悄悄同夫人道,她腹中的可能是雙胎……”

  “他家學淵源,尤其在診療孕婦時,有極為高超的技術。”

  “他當時對夫人說,夫人的雙胎,有一胎氣息極為微弱,被其他脈搏氣息給掩蓋住,這才瞞天過海,讓其他所有太醫都診斷不出來。”

  “全天下,只有他一人能診出來。”

  “到時生育時,自見分曉。”

  “他說的信誓旦旦,讓先夫人也將信將疑的,可不知為何,從那次過后,竟在也沒有出現在蘭府之中,夫人后頭幾次派人去請他過來診脈,人未請來,也只得知,說他家中出了些變故離京了,歸期未定。”

  “原本這般隱秘的事情,以奴婢的身份,是萬萬沒有資格知道的。”

  “但當時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正好有事出府,奴婢在先夫人身邊伺候了半日,正好意外聽到了這謝爽坤的話,便默默記在了心中。”

  “可惜后來,夫人臨盆前幾日,府中生了些動蕩,進了一批新人,遣散了一批老人,奴婢便在那遣散之列,拿著銀子被趕出京城,自此隱姓埋名,沒有那個資格再去過問蘭府的事。”

  “如今若非擔憂著那不孝子的性命,也不會腆著老臉,求到太后娘娘您身邊,還望太后娘娘莫怪……”

  她后面說的那些廢話。蘭溪都自動忽略了。

  蘭溪此刻所有的精神,全放在那個所謂的太醫謝爽坤身上。

  “先不必急著離宮。”

  蘭溪叫住她,示意腮雪給她落座。

  接著道:“哀家記得,前日曾有個替班的太醫過來給哀家診平安脈,他的名字……”

  凝霜有心,記著那太醫的名字,忙像蘭溪稟報道。

  “回娘娘,您沒記錯,那太醫當時報的名號,便是太醫院謝爽坤。”

  蘭溪雙手重重地按在烏沉木桌面上,眸光里閃爍著連她也無法理解的深意。

  “去請這位謝太醫過來。”

  “是!”

  ……

  約半炷香的時間。

  一位中年太醫,穿著皂青色的太醫制服,手提著標準的藥香,頭戴官帽,在凝霜的引領下,快步趕至殿內。

  他是個細心的人,一眼便看見了坐在角落的柳氏。

  但他也是個謹慎的人,情況未明,絕不會貿然開口。

  只行了個簡單的禮,一板一眼地對蘭溪道。

  “太后娘娘深夜所召,可是有什么要事?”

  蘭溪攤手,擱在一旁的玉枕上,聲音溫和。

  “沒什么太重要的事,只是突然覺得胃里酸泛難受,想找個太醫瞧瞧,那日你曾給哀家看過平安脈,哀家覺得你慈眉善目的,像是個有本事的,便特意將你叫來。”

  “更深露重,叨擾您了。”

  謝爽坤懸著的心卻并未因蘭溪的話而落下。

  他來之前右眼角直跳,便知今日并不是一場簡單的過場。

  但主子發話,卻由不得他來計較,忙道。

  “太后娘娘客氣了,為您診脈,本就臣的分內事。”

  他動作輕緩地打開藥箱,從中取出那棉紗布做的帕子,上前兩步,對蘭溪說了聲得罪后,便用那帕子覆住蘭溪的手腕。

  微瞇起雙眸,仔細診斷。

  和前日的脈象……相差不大……

  似乎并未有什么異常……

  謝爽坤這般想著,忽然聽到耳邊一個輕柔的問句,那問句帶著一絲舒淡,九分輕媚,讓人忍不住將自見內心深處的秘密,全吐露出來。

  “聽聞謝大人家學淵源,能診斷出旁人診斷不出的脈象……”

  “這樣的本事,在太醫院做一個岌岌無名的替補之人,實在是可惜了。”

  “十六年前,謝大人去蘭府給過世的先夫人診脈,果真是靠著獨家秘技,診出了雙胎的脈象嗎?”

  謝爽坤面上一驚,手指狠狠壓在蘭溪的手腕之上,有些失控。

  下一刻,慌慌張張地收回手臂,抽回那帕子,連連退后兩步,煞白著臉,告罪道。

  “微臣一時失態,還請娘娘贖罪——”

  蘭溪垂眸。

  看著手臂上迅速浮起的暈紅色,眸光晦暗。

  這般失態,倒讓柳氏的話,多了三分的可信。

  她垂眸,眸光冷冽,如刀鋒一般,在謝爽坤身上來回流連。

  最后,冷聲道:“你想好了再回話,最好的是實話實說,畢竟哀家這邊是有人證的,到時候你們對簿公堂,折騰的也是自己。”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