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250:進入書閣
    第二夜,香茅子依然被關在了門外。

    于是仙靈通聞上又是新一輪的消息和八卦同飛。

    “啊啊啊啊,望舒峰那小師妹竟然真的又在外面輪了一夜啊,我大概是看到了一個假師妹。我感覺自己的神識都受到的冰符封印啊,我需要靜靜,靜靜!”

    “天道無疆。我以為望舒峰這次改了辦法,換了個弱雞廢柴的小師妹來打感情牌,然而萬萬沒想到,我還是太年輕了。小師妹簡直霸氣縱橫。”

    “都跟你們說了,望舒峰沒有新的小師妹,望舒峰的所有師姐師妹都在呢。不要以訛傳訛,為黑而黑。”

    “呵呵,望舒峰如今這套路在下越發看不明白了。”

    “不做無畏的意氣之爭,我們不如拿出來賭一下,看看這位霸氣縱橫的小師妹能在子夜罡風里堅持幾天!”

    “我記得上一個硬抗子夜罡風的是望舒峰的曹鯤大師兄吧,不過曹師兄似乎只抗了一夜啊。”

    “我們北渚峰的聞涼月聞師兄,可是堅持了整整三夜呢!劍意之道,大盛云浮。”

    “貌似當初麒驥公子在瑤臺峰堅持了七天?”

    “說蘇子越的就算了把,他可不是自己想去堅持的。還不是因為他師父又去正一道門胡說八道,得罪了正一的同儕。蘇師兄才不得不跪在瑤臺峰請罪的。現在想想也真替他不值。”

    “【藏匿名號】嗯,那個諸位,我可是從古早昆侖十大傳說中,聽說落華峰哪位神君,當年抗了三個月。”

    “【藏匿名號】請不要提這么可怕的事情。諸君難道沒有發現,其實抗的時間越久,可能性格就越張揚古怪不講理。”

    轟轟烈烈的一輪賭局再次開張了。這次參加的人數更多,很多人參考了以往的數據,認為事不過三,這個狠人小師妹,應該不會超過三天的樣子。

    第三天香茅子依然維持著早起練劍,隨后在廣場上站崗的狀態。

    到了晚上撤攤的時候,香茅子湊過去跟閔苒又一次請求,“閔苒師兄,能不能請你幫忙提前出具一下鑒證文卷?”

    閔苒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竟然破天荒的問了香茅子一句,“倘若我不答應你,你是不是就一直守在這里了?”

    香茅子心說,難道我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她點點頭,然后干巴巴的問閔苒,“那,那師兄能答應我么?”

    閔苒看著他,冷冰冰的說,“不能。”

    “咣當”一聲門板再次被重重的拍上了。

    香茅子倒不是特別失望,她心里有準備,這件事不會那么容易做到的。

    看來,今天還是要繼續在太玄峰練功。

    第三天,香茅子依舊堅守在太玄峰。

    然后,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到了第七天,香茅子追平了麒驥公子蘇子越的記錄。

    到了第八天早上,明鑒書閣的煉氣和筑基弟子,看著香茅子的眼神都變得戰戰兢兢,唯恐這樣的狠人,一個轉念間就開始大鬧明鑒書閣,讓自己池魚遭殃。

    他們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

    香茅子保持著低調又高調的做法。

    所謂的低調,是因為她每天除了在庭院站崗,幾乎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只是每晚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會過來向閔苒低聲問上一句。

    倘若閔苒拒絕了,她也不糾纏,只會用渴望而祈求的眼神默默的凝視。被人把門摔到臉上,她也不發亂發脾氣,重新安靜的退回到原地而已。

    閔苒的神經很強悍,甚至堪稱冷硬。不然他也不會以這樣的殘疾的軀體,卻擔當起太玄峰的厘司執事。

    然而每當他拒絕后,那小丫頭眼神里的小火花就慢慢的,仿佛被夜風吹熄一樣消失。連冷硬心腸的閔苒都在內心生出了一股隱隱的愧疚之意。

    香茅子每天例行問話后,就退回在明鑒書閣的平臺上站著,筆挺沉默。仿佛生長在那里的一只黑皮樹。

    可就是這樣看似低調的她,已經硬抗了子夜罡風整整七晚了。不僅追平了昆侖麒驥蘇子越的個人記錄,還害得幾乎所有內門精英子弟都輸光了靈石。

    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高調,甚至可以用囂張來形容了。

    套路,都是望舒峰的新套路。不少輸掉靈石的內門子弟認為這是望舒峰另外一種囂張的手段。

    望舒峰的弟子們簡直莫名其妙。他們解釋,其他峰頭的師兄弟們就說他們在掩飾;他們不解釋,似乎又一次被冠以了武夫強橫的名頭。

    而所有的這些狀況,香茅子都不知道,她心中的信念很簡單——堅持下去,一直到閔苒師兄答應下來。

    更何況,香茅子在太玄峰待得非常滿足。

    這里的靈氣充沛,她每天都能平靜的打坐練功,到了子夜時分,就去用禹步跟罡風去對峙。

    經過了這么多天的練習,香茅子隱隱覺得,和罡風對抗似乎對神識很有好處。

    一元劍術需要靈脈逆行,而且對神識精微操控的要求非常高。這種難度的提升,相當于把一根鐵杵磨成針的難度。香茅子在練習第一式的時候,就是用了這種水磨的功夫,硬生生的把這招練成了。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可能走了一條彎路。在經過了罡風洗練之后,她的神識是似乎經過了精細的打磨。

    當她每天早晨進行一元劍術第二式的聯系時,能夠隱隱感覺到對劍術的操控更加自如。

    以往總有一線不能觸及到位的地方,現在卻總是能輕易的達到了。

    香茅子內心有一個感覺,倘若自己現在真的完全放開手腳,她一元劍術的第二式,應該已經可以使出來了。

    可是她想起自己過去第一式造成的那個比較恐怖的結果,強行壓抑著自己沒有嘗試。

    她打算離開云浮峰,再找個地方試試。

    在這樣的感悟下,香茅子卻越發期待每天的子夜罡風,畢竟經由磨練后的神識,可以直接帶來一元劍術上的領悟和提升。

    到了第八天,賭局又開始了。不過今天,所有人都壓了反方向。

    畢竟,她已經連續抗了七天,這已經證明了她的能力絕非尋常,那么現在她是否要繼續留在明鑒書閣,就只是態度的問題。這位真材實料的狠人小師妹,一定會繼續跟閔苒死磕到底的。

    這一次,都要輸掉腰帶的諸內門弟子,相信自己會把早先輸掉的那些靈石都逐步的贏回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閔苒又一次撐著拐杖慢慢的往回走。

    香茅子也再一次走到閔苒的身后,熟練的幫他搬開桌面,然后低聲的問,“閔苒師兄,請問你能幫忙把卷宗往前提一檔么?”

    閔苒沒有回答她,慢慢的撐著拐杖,往門里走去。

    香茅子依然默默的跟著他,到了門口。

    然而這次,閔苒開門直接走了進去,然后就繼續往里行進了。

    明鑒書閣的大門,就這樣開著。

    香茅子站在燈火通明的門口,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閔苒師兄這是,讓她進去嗎?

    明鑒書閣里高懸著百盞不燃燈,大廳通透而明亮,把書閣里面的照得燈火通明,纖毫畢露。

    閔苒沒有關門,也沒有理會香茅子,他慢慢的撐著拐杖,往大堂的最里面走去。

    香茅子看著他孤獨又強硬的背影,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閔苒師兄,這是允許我進去了么?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終于舉步跨入了明鑒書閣的大堂內。

    明鑒書閣的大堂里寬敞明亮,卻一列列縱橫交錯的擺放了能有數十張大桌案 張大桌案。每張長桌的后面都矗立著陳列的隔板架子。

    隔板架子上閃爍著淡淡的禁制光芒,上面放置了不少東西。有植物,也有一些動物,還有昆蟲一類的東西。它們有的趴在隔板上睡覺,也有的被禁錮在透明的靈氣罩里,正瘋狂在里面轉圈打滾。

    大部分的座位上都是空的,暫時沒人。只有少部分弟子還在埋頭處理手頭的東西,大堂里每個人都很忙碌。他們中有人抬頭看到了走進來的香茅子,臉色驟然發生了變化。

    那些落在香茅子身上的神情,有的是驚訝,有的是嫌棄,還有的帶著一絲隱約的驚懼。

    他們看著香茅子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一頭誤入瓷器鋪子的犀牛。充滿了提防和排斥的神色。

    這也不能完全怪太玄弟子。

    太玄弟子,都是道修。他們是通過洞察、分析、還原本質真相來理解道,并不斷提升自己的境界。

    在昆侖諸峰中,最不能打的一個峰頭,大概就是太玄弟子。

    然而太玄弟子往往是境界上升最快的,因為他們洞察和掌握的,是天道的本源。

    也正因為如此,太玄峰的弟子跟以劍為本的望舒峰弟子的關系,就格外的比較針鋒相對。太玄峰的弟子會譏諷望舒峰的弟子為赳赳武夫。而望舒峰的弟子則冷笑的嘲諷太玄峰的弟子是提溜弱雞。

    兩個峰頭的弟子經常隔空相罵,倘若望舒峰贏了還好,如果他們輸了,就會仗著自己劍修的優勢,過來欺負嚇唬太玄峰的弟子。故而這種隔空罵戰無論出于什么原因,十次里有九次,都是望舒峰贏的。

    當然,太玄峰也因此更看不上望舒峰這種論道不過就動手的陋習。

    更何況,上次金譽在這里,為了能夠完成提前拿到卷宗的目的。他可是每天站在桌子上放聲唱戲,連蹦帶跳。搞得書閣弟子們差點集體崩潰的“好事”,很多人還記憶猶新。

    大家這次又看到了望舒峰的“黑烏鴉”,那真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

    香茅子自然也看出了那些人緊張擔心的目光,可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這一路,香茅子也在悄悄觀察著明鑒書閣,可明鋆書閣里面的情形,又顛覆了她以往對云浮峰的了解和認知。

    它跟以往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樣。

    明鑒書閣里有不少飄浮在半空中的東西,它們都帶著一股奇妙卻精細的韻味。

    有在半空中自動沸騰燃燒的藥鼎,里面不知道熬制著什么東西,不斷往外冒著淺白色的煙氣。

    也飄浮在空中卻聯通在一起的銀色的細管,銀管的一端插入丹鼎爐中,另外的一端往下滴著紫色的液體,當液體滴落的時候,它下面的符紙就會出現不同的符文顯現。

    還有放置在桌面上的一柄鏡子,它正對著一根沒有燃燒的蠟燭照著。可在鏡子里的那個蠟燭,竟然明晃晃的燃燒著,而火焰似乎呈現了某些符文的形狀。

    繼續往里面走。香茅子看到有兩個執事各持了一張符箓爭論著,仿佛在爭論品階的高低。

    香茅子又抬頭向上看。在書閣橫梁的上方,安裝縱橫交錯的金屬絲,金絲上有掛鉤,下面掛著小筐子。那些金屬絲左右前后的縱橫錯落,仿佛織成了一張網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坐在西北角座位上的修士猛的大喊道,“誰,誰把衡準星儀又拿走了?”另外隔著幾排桌子的一個修士就抬頭伸手,將頭頂細線上的籃子扯了下來,把某個陀螺一樣的東西裝入小籃子。然后用力一推。那小籃子就晃悠悠的從空中滑到了那個大吼的修士上方……

    香茅子覺得明鑒書閣了的一切,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力。

    香茅子順著通道走到了最內側的角落里,閔苒的位置就在那里。他的桌面比別人大了兩倍都不止,上面堆滿了各種物品,跟小山一樣高。

    而在他身后的柜子,也能是別人的數倍。裝得滿滿的柜子上堆滿了各種物品盒子。香茅子的眼神好,一下子就看到裝著嬰碧柳桃的那個盒子,它被放在隔板的最上方,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此刻,閔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

    香茅子沒敢打擾他,就站在他桌子后面的位置,安靜的站著,并且默默的觀察。

    閔苒隨手抽出一個盒子,里面有一枚記錄內容的玉玦,并兩張符箓。香茅子看著那個玉牌上寫的數字是七,而玉牌的顏色是橙色。

    閔苒順手就把玉牌抹成白色丟回到盒子里。

    他拿起兩張符箓,凝眸認真的看著,非常仔細,仿佛要找出它們兩者自己最細微的差別。

    香茅子雖然倒著,卻也能看清楚這兩張符箓。這兩張符箓的結構非常復雜,香茅子也沒見過,只能隱約看出,它們里面有很多隱身符的結構,但其他更復雜的結構,她還沒有拆出來。

    香茅子看符箓的速度很快,她比對了兩個符箓的筆畫,發現它們兩個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任何差別。

    在她得出這個結論不久,閔苒也放下了這兩張符箓。顯然跟她的結論是一樣的。

    閔苒彎腰在地上不知道掏這什么,香茅子只見他掏出了兩個巴掌大的小銅盤和兩根金色的短桿。

    當他把這兩個銅盤和短桿拼湊起來,支在桌面上。香茅子才看出來,閔苒拿出來的是一個稱,不過兩邊都是秤盤。此刻兩個銅盤非常均衡的掛在兩邊。

    閔苒把其中一張符箓丟在了銅盤上,那符箓就微微的往下壓了一寸有余。

    然后閔苒從自己的納戒里,拿出了一把白色輕柔的羽毛。

    他輕輕的把羽毛放在另一側的銅盤上,符紙的銅盤輕輕往上抬了一點。然后閔苒繼續往上加羽毛。當他加到第七根羽毛的時候,兩個銅盤才重新達成了最初的平衡狀態。

    閔苒記錄了這個羽毛數字,換過另外一張符箓,重新來過。可第二張符箓卻只壓了兩張羽毛,就平衡了銅盤。

    閔苒收起了銅盤,又拿出了一個青瓷的長頸小瓶。打開小瓶的塞子,拿出一根羽毛,在里面沾了一滴金色的液體出來。

    香茅子也不知道這液體是什么,金燦燦、黃澄澄,卻沒有什么味道。

    閔苒把金色的液體在兩張符箓上各點了一滴。然后一起輕輕側立起兩張符箓,那個比較沉的符箓,金色的液體在符箓上滾動的非常的慢,磕磕絆絆的,過來半天,才落到桌面上。而那個兩根羽毛的符箓,那液體幾乎是一瞬就滾到桌面上。

    最后,閔苒又拿出了兩張銀色長條狀的軟布,薄薄的,看起來就跟一張紙差不多。

    閔苒把這兩張銀色的布條平鋪在桌面上,再次用羽毛沾了那金色的液體,輕輕的刷在了銀色布條的上面。等把它們刷透、刷勻。閔苒這才把那兩張符箓,輕輕的按壓在上面,然后用一方鎮紙在上面來回磨擦。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閔苒才把符箓揭開。

    符箓完好無損,而銀色布條上,卻出現了一深一淺的兩個符箓的拓印。

    香茅子全程目睹了閔苒的手段,慢慢的揣測他的這些手法和意義。

    而這個時候,閔苒則把拿出來的符箓和玉玦都丟回到盒子里,從桌案的最左側,抽出一張簇新的白紙。

    他提筆在上面開始寫了起來:

    寄南峰諸君安好,兩張符箓,不損不破。太玄峰閔苒三測對比,已有論斷。

    解構相同,筆鋒相似。

    輕者為假,重者為真。

    順著為假,麻者為真。

    淺者為假,深者為真。

    寫完這些,他從納戒里摸出了一枚小印,沾了沾紅色的朱砂印泥,然后蓋了上去。

    香茅子忽然意識到,這就是一份望舒明鑒文書。

    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狐貍有話——

    今天去健身了,更新晚了。大家晚安,我也要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