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停住了腳步,嘴角不自覺的揚了揚。

  是蘇長樂啊。

  江慎忽然覺得,江慎這兩個字還是從蘇長樂的嘴里叫出來,最好聽。

  他站定在原地,看著原本在自己身后的馬車停在自己身邊:“見過郡主。”

  江慎低眉順眼的在太常府吃了飯,又乖巧的在蘇回訪陪魏太常下了會兒棋,直到下午才往回走。

  冬天的日頭短,還沒到晚飯時間,天就已經擦黑了。

  他就這么一路往回走,想著今天魏約跟他說的那些話,實在是無趣透了。

  然后,他便聽到蘇長樂在叫他。

  蘇長樂的小腦袋從車窗里面伸出來:“江慎,好巧啊,你上車呀,我送你回去!”

  “郡主府與在下的住所并不在一個方向,能在這里見到郡主,可真是很巧。”

  蘇長樂才不管江慎是不是發現了自己根本就是要去找他的,她只打著哈哈:“就是說明咱倆有緣唄,你趕緊上來吧,外面很冷哎!”

  江慎聽著蘇長樂這么說,才發現她探出來的小臉蛋已經被凍紅了。

  小巧的鼻子一吸一呼的正冒著白氣。

  江慎不由得心道:可真是個嬌弱的小姑娘。

  “多謝郡主好意,在下步行即可。”江慎還是拒絕。

  “你又這樣!”蘇長樂皺了皺眉,“你昨天的風寒還沒有好,今天又穿的那么單薄,要是又昏倒在半路怎么辦?”

  “多謝郡主掛心。”

  “你這人……”蘇長樂看著江慎,認真的問:“你怎么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在下只是無功不受祿罷了,郡主多慮了。”

  “那好,本郡主現在命令你,上來跟本郡主一起乘車!”蘇長樂哼了哼。

  她就不信江慎這么油鹽不進!

  可等了半天,江慎竟然動也不動,就這么定定的等著蘇長樂。

  “你!”蘇長樂冷了聲音,“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本郡主不敢把你怎么樣!”

  江慎聽著蘇長樂的話,連想都沒想,緩緩點頭:“郡主不會。”

  蘇長樂有點挫敗,“行,算本郡主敗給你了!”

  蘇長樂直接認命,提著裙子直接下了車。

  江慎比蘇長樂高了整整一個頭,蘇長樂看他的時候要使勁兒的抬頭。

  “你既然不來,那本郡主就跟著你走!”

  蘇長樂說著,站到了江慎的旁邊。

  阿珠急急的下了車,拿出來了斗篷給蘇長樂披上,有點擔心:“郡主,萬一凍到了……”

  “那有什么!”蘇長樂看著江慎,笑得有點無賴,“大不了就倒在公子的門口唄。”

  阿珠來回看了看僵持不下的倆人:行吧。

  日頭漸西,就算對峙也不能在街上。

  江慎向蘇長樂行了個禮,轉身抬腳便往家走去。

  留下蘇長樂和阿珠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跟。

  蘇長樂腳上穿的繡鞋單薄,沒走多一會兒,蘇長樂便覺得腳下冰涼,到后來沒有了知覺。

  蘇長樂盯著江慎的背影,將手里捧著的湯婆子搓了又搓。

  這一路上,江慎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直到了門口,江慎才停住腳步,轉頭看蘇長樂。

  他看著蘇長樂本來就白的臉蛋被凍得都快沒有了血色,明明很怕冷的樣子,卻還是一路跟著他回來。

  他本來以為,這么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會在半路就哭著上車的。

  他的眼在蘇長樂的臉蛋上定了定——

  看來……這個小姑娘,還真不能小看。

  “在下已平安到家,郡主若是無事便回吧。”

  “你等一下。”蘇長樂從斗篷里面伸出了手指尖尖,小小的拽住了江慎的衣袖。

  江慎看著她的手,挑了挑眉頭。

  “今天本郡主在街上買到了很好吃的甜蜜餞,想著你吃的那個藥很苦,所以給你送一點過來。”

  蘇長樂說著,將阿珠手上的紙包塞到了江慎的手上。

  然后飛快的鉆進了車里!

  江慎看著小姑娘的動作,還有她遺落在車外的一片裙角。

  “江慎,這么點東西是本郡主賞你的,你可不要再還回來了哦!”

  蘇長樂的聲音從馬車里面傳出來,像是怕他反悔一樣,催著車夫趕緊走。

  江慎看著馬車疾馳而去,又看了看手里面被塞的那包蜜餞。

  他慢條斯理的拆開了一個角,捏了一個梅子放到了唇上抿了進去。

  梅子的甘香味道在他舌尖炸開。

  他彎了彎嘴角——

  不錯,很甜。

  --

  蘇長樂剛一進馬車,便立刻將已經濕透的鞋襪脫了下來。

  “郡主也真是的,我們在車上跟著江慎公子就好了,何必非要下車?”

  阿珠看著被凍得直哆嗦的蘇長樂,有點心疼。

  “你懂什么,這叫真誠!”蘇長樂趕緊喝了口暖呼呼的茶,這才活過來。

  “是!我們郡主是最真誠的!”阿珠說著,這才想到,“江慎公子歸來的方向,好像是魏太常的府上。”

  “又是那個老魏頭?”

  提到這個人蘇長樂就生氣,這幾年魏約可真是在朝堂上出盡了風頭。

  平常拉幫結派的蘇長樂管不上什么,可是如今那個老魏頭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江慎的身上——

  這就是不行!

  蘇長樂想著,覺得鼻尖癢癢的,揉了幾下之后,便秀氣的打了個噴嚏。

  阿珠趕緊伸手去探蘇長樂額頭的溫度,然后對著車夫催促。

  “趕緊回府吧,郡主有些發熱!”

  蘇長樂冬日里也不少出屋,但她到的地方從來都是燒的火熱的地龍,暖和和的,所以蘇長樂根本就沒有機會受涼。

  今天走了這么一路,腳又被凍著,肯定是要發熱的。

  蘇長樂本來還想嘴硬說沒事,可下一秒她就覺得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

  “阿珠,我先睡一會兒哦,到了叫我。”

  蘇長樂這么說著,直接靠著馬車睡了過去。

  阿珠看著蘇長樂越來越紅的臉,不住的催促著車夫。

  馬車加速,即使這么顛簸,蘇長樂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糟了。”阿珠徹底心急了起來。

  蘇長樂平常不怎么生病,但一生病便不怎么愛好,她小的時候更是病病殃殃了許多年,直到這幾年才轉好。

  王府的所有人都嬌慣著蘇長樂,從來都不讓她磕了碰了,往日照顧的十分精心。

  平常連吹風都不怎么有,更不要提在外面凍了這么長時間了!

  剛一回府,阿珠便慌慌張張的去叫人找大夫。

  這么大的動靜直接把林懷川給驚動了過來。

  他看著馬車里臉色通紅的蘇長樂,直接伸手將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林懷川一邊抱著人往回走,一邊問阿珠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珠不敢撒謊,將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

  林懷川直接變臉,咬著后槽牙:“……又是那個江慎。”

  蘇長樂昏昏沉沉的,自然不知道林懷川已經把她心尖尖上的人給翻來覆去的罵了很多次。

  直到她忽然感覺到嘴里面被塞進了一口苦湯藥,她才微微醒。

  “不要喝藥!”蘇長樂直接拒絕。

  “不行!你不喝就等死吧!”林懷川不顧她的反抗,直接將藥給蘇長樂給喂了進去。

  一碗藥下來,苦的蘇長樂眼淚汪汪的。

  林懷川看著蘇長樂可憐巴巴的樣,開始陰陽怪氣:“呦,跟著人家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冷了,現在擺這副樣子給誰看。”

  林懷川這么罵著,但還是往蘇長樂的嘴里塞了一粒蜜棗。

  蘇長樂緊皺著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些。

  “這不是……要真誠點嘛。”

  蘇長樂含著蜜棗含糊不清的說。

  “行,我倒是很好奇,我們安平郡主的真心到底有多少。”林懷川抬手,將她吐出來的棗核接住。

  蘇長樂不要臉的得寸進尺:“還有糖嘛?”

  “你可真是!”林懷川本來還想再罵,但看著蘇長樂那不正常的臉色,心軟了些。

  他又給蘇長樂剝了一顆糖。

  看著蘇長樂哼哼唧唧的難受,他又止不住的在心里開始罵江慎。

  罵到最后,林懷川看著蘇長樂,問道:“你就那么喜歡他?”

  “嗯,喜歡。”蘇長樂含著糖,狠狠點頭。

  雖然她的嗓子有點啞,可林懷川還是聽得清楚。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才認識他幾天啊,就這么喜歡。”

  “就……”蘇長樂頓了頓,“沒幾天。”

  “那你……”

  “哎呀這件事和認識多長時間沒關系的嘛!”蘇長樂扭了扭脖子,調整到了一個舒服的角度。

  林懷川本來還想說點什么,可看著蘇長樂那副甘之如飴的樣子,只甩了袖子踹門而去:“蘇長樂,以后我再管你我就是豬!”

  蘇長樂被門聲嚇了一跳。

  阿珠聽著聲音,端著溫粥進來:“郡主,你醒啦?”

  “嗯嗯,剛才喝了那么一碗藥,現在感覺肚子里面空落落的!”

  蘇長樂扭了扭身子坐了起來。

  阿珠把被子給蘇長樂圍在了身上,蘇長樂整個人都被圈在被子里,只剩下兩只手端著碗,一口一口的喝粥。

  “郡主,以后可不能這么任性啦。”

  “知道啦,以后不會啦。”蘇長樂“真誠”的眨眼。

  蘇長樂把一碗粥都喝了進去,又吃了一塊點心,覺得好了七八分。

  她半靠在床上,摸著自己還有點冰冰涼的腳,忽然眼睛亮亮。

  “阿珠!”蘇長樂笑道,“你說我都這樣了,江慎是不是應該來看一下。”

  阿珠:“這……”

  “我可是因為他才感染風寒的哎!”

  蘇長樂有點可惜的嘆了口氣:“早知道就應該倒在他門口了!”

  阿珠本來還想說點什么,但蘇長樂卻直接道:“阿珠,你找兩個人明天去江慎那里晃一晃,就說我回來之后就病倒了。”

  蘇長樂揪著自己的指尖,狡黠的笑:“本郡主就要看看,他到底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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