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野蹲到周自衡面前，看見剛剛還干凈的一塵不染的體面人，也變成了一只泥猴。
周自衡脖子上、夾克衫上、褲子上，全是泥——
俞小野把人扶起來，看見好好的新衣服給弄臟了，開始心疼這件衣服：
“你不會躲嗎？”
周自衡：“——”完全忘記躲了。
也是沒想到老丈人居然當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摁地上。
老丈人的戰斗力，真的不一般啊！
周自衡這回算是領教了。
俞小野把周自衡扶起來，又回頭跑到俞家輝身邊。
說實話，這兩男人打起來，她真不知該勸哪一個是好。
自己親爹，和自己親老公，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不忍心看親爹吃虧，也不想看親老公吃虧——
可太難了！
那邊俞家輝發了一頓瘋，心頭窩了幾天的火氣好像撒出去一些，沒那么難受了，這才稍微恢復了點理智，看見周自衡滿身泥漿，再抬頭看看周圍這一群表情驚恐的泥猴：
emm---
今天丟人可丟大發了。
“起開！”
俞家輝虛張聲勢地推開泥猴們。
泥猴們不太放心地松開俞家輝，生怕俞家輝跳起來再打，無意中攔在周自衡面前充當防線。
但俞家輝沒再發作。
俞小野氣哼哼地蹲到俞家輝身旁：
“爸，咱回家，回家我跟你仔細解釋解釋行不行？”
俞家輝不再鬧了，借坡下驢地站了起來，指揮著那幫泥猴：
“趕緊走！”
“俞股長——”
“沒跑夠是不是，再來個五公里！”
“呃不不不，俞股長，你消消火，千萬別動手。”
民兵們生怕自己一走，俞家輝再要打周場長，都有些猶豫地看向周自衡，看周自衡什么意思。
周自衡沖民兵們微微揚了揚下巴：
“你們去吧。”
民兵還是不太放心。
俞家輝氣的朝田里指了指，吆喝道：
“不走是吧，來來來，全給我再來個五公里，一個不許少——”
“好，我們走，我們走，俞股長你消消氣，我們走了——”
民兵們生怕俞股長真叫他們再來個五公里，連忙背起麻袋包、撿起步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民兵們走出了一段距離，俞小野勸道：
“爸，我們也回去，有什么話我們回家說行不行？”
“就在這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不然誰也別回家！”
周自衡想過老丈人會找自己麻煩，但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他主動解釋：
“爸，你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我跟小野在京城擺了喜酒結了婚，不過這次匆忙擺酒是有原因的，我會跟你解釋。”
“你別解釋了，咱都是男人，老子還不了解你那點齷齪的心思，別在老子面前裝無辜，你直說吧，你就是想得到她！”
周自衡想了想，大方承認：
“是，我是想得到她。”
“你個王八蛋你如愿以償了！”
俞家輝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頭發都豎起來了，上一次氣成這樣，還是兩個月前俞大野回家那次。
俞小野看的心有余悸，雖然爸爸手里沒有斧頭，可是那只大拳頭也是要命的。
而此時的周自衡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樣子，完全不見了平日的強悍。
萬一要打起來，這家伙真的不反抗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俞小野牢牢抱住俞家輝的胳膊，用力擠了擠眼睛，想裝哭來博取爸爸的同情，但大概是真的心里焦慮加害怕，這一擠，毫不費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要說的話全哽在喉嚨里了。
她這一哭，兩個男人立馬著了慌。
俞家輝頭頂的氣焰一瞬間全沒了，慌忙哄道：
“你，你這孩子，怎么哭上了，我說什么了，我也沒說什么呀，你怎么就哭了？”
周自衡看著俞小野落淚的臉，心如刀絞，再顧不得老丈人的威嚴，上前想要把人搶過來：
“小野，你別哭，別哭——”
俞家輝推了他一把：
“你一邊兒去，別碰我閨女！”
周自衡這會兒倒是不讓了，自己媳婦兒哭了，他哪能不管不顧？所以寧肯被老丈人爆打一頓也得把人搶過來。
他抓著俞小野的胳膊往自己懷里拽：
“爸，你把她給我。”
俞家輝偏不松手：
“別搶我閨女！”
“她現在是我媳婦兒！”
“呸，騙來的媳婦兒也叫媳婦兒，說，你是不是給她氣受，讓她受委屈了？”
“我沒有，我跟她好著呢，明明是你把她嚇哭了。”
“——明明就是你干了什么事讓她受委屈了，是你！”
周自衡：“——”我這可是冤枉死了！
眼瞅著兩人要吵起來了，俞小野抹了把淚、生氣道：
“行了，到現在還吵，不能消停一下？”
兩個男人都閉嘴了。
俞小野吸了吸鼻子，看了眼周自衡，又看了眼爸爸，厚著臉皮說道：
“爸，我們在京城擺喜酒，確實有別的原因，回家我會跟你細說，還有，我跟他結婚，是我心甘情愿，他沒強迫我，我愿意嫁給他，他對我很好，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至少目前沒有。”
聽到這話，周自衡心里涌起了一陣感動——媳婦兒還是向著他的。
俞家輝心口卻堵了塊大石頭——就說吧，這白菜是自己從地里拔出來往豬嘴里送！
既然這樣，木已成舟，還有什么好糾結的？
其實俞家輝只是一時難以接受兩人沒打招呼就結婚這件事，他并不是不接受周自衡，真的只是，太突然了——
老父親心里有點接受不過來閨女早早出嫁的事實。
現在發泄了一通，看看閨女死心塌地的樣子，再看周自衡確實是個疼老婆的人，俞家輝只得認命了。
他推開了閨女的手，有點傷心地自言自語道：
“現在你倆是一家人，是老子多管閑事了。”
“爸，沒有，沒說你多管閑事，這不就是想讓你早點消消氣嗎。”
俞家輝長嘆一聲，再次望向周自衡，無比嚴肅地警告道：
“姓周的，你沒經過我同意跟小野結婚這事，既然是小野心甘情愿的，我阻止不了，我祝福你們，但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至少未來五年之內，不能讓她生孩子，你同意嗎？”
“同意，別說五年，她就是一輩子不生孩子，我也沒意見，我真的沒考慮到生孩子的事。”
“你必須給我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
俞家輝又看向俞小野。
俞小野臉上眼淚還沒干，跟著搖頭：
“爸，你放心吧，我也不想生孩子。”
這一下，俞家輝沒什么好說的了，他轉身朝場部走。
周自衡叫道：
“爸，上車吧？”
俞家輝頭也不回：
“老子愛坐你那破車！”
俞小野知道爸爸是不想自己一身爛泥弄臟汽車，所以不愿意上車，她朝周自衡使了個眼色，讓周自衡先上車走人，然后她自己追上了俞家輝。
三個人一路朝家走。
走到了場部大街，忽然看見俞二野從修配廠的方向沖出來，急急忙忙往家跑。
俞小野一眼看見二哥的背影，大喊道：
“二哥！”
俞二野回頭，看見小妹回來，原本憂急的臉上咧開了笑容，但是腳步沒停：
“小野，你跟場長回來啦？”
“回來了，二哥，你這么急急忙忙去干嘛？”
“隔壁鐵強家的嫂子過來跟我說，說翠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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