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換好了膠卷，把膠卷連接到另一個齒輪上，重新啟動。
傳輸帶咔咔咔開始運作，把一格又一格膠片投射到幕布上。
戲里的歌聲也從喇叭里傳了出來。
換好膠卷，周自衡轉過身，去看俞小野。
就見一片昏暗之中，俞小野乖巧地坐在位子上，沒有去看幕布，而是盯著自己看，那雙明亮的眸子里滿是小女孩的溫柔嫻靜。
小巧的鵝蛋臉在磨砂般的黑暗里，顯出了一種羊脂玉般的溫潤質感。
整個人仿佛是鑲嵌在暗夜里的一座美人雕像。
這種頗具藝術感的美，讓周自衡心里一動，一股熱血從胸腔迸發出來，讓他有種想沖上去吻她的沖動。
他極力克制著自己。
想想上次在自行車上情不自禁握住了小丫頭的手，結果小丫頭嚇的不告而別。
這次要是敢上去吻她，只怕她會哭著沖出來大喊“場長耍流氓”。
如果這樣的話，對他的名譽造成損失事小，只怕會提前終結這場感情。
等了那么多年等到這么一個可心的姑娘，他不能操之過急把姑娘嚇跑了。
周自衡做了個深呼吸，艱難地挪開了目光。
坐在位子上的俞小野恍然失神片刻后，也把目光挪向了幕布，繼續看電影。
周自衡替俞小野放好了電影，沒有立即走。
等到驅逐了腦子里齷齪的念頭、重新恢復了冷靜后，他又走回剛才的位子上坐下來。
坐在離俞小野只有不到一米遠的地方，跟她一起看電影。
即使什么都不說，就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也很美好。
兩人默默看完下半場。
下半場電影，俞小野沒有像周自衡剛來時那么慌亂失神。
她知道周自衡就在身旁，但是已經可以心無旁騖地專注于電影上的歌舞，腦子里也在思考著如何把電影上的精彩片段表演出來，不會因為周自衡在旁邊就分心。
放完下半段之后，俞小野沉思片刻。
見周自衡還沒走，就又央求周自衡，能不能再替她放一遍上半場，她想再看一遍。
第一遍看的時候，更多關注劇情和唱詞。
再看一次，想認真地分析一下里面的舞蹈，做到心中有數，回去后也好發揮。
她是真的非常認真地在學習！
周自衡二話沒說，起身給她去倒帶。
已經放完的膠卷，要先全部倒回來才能重新放，這個過程要手動去搖。
俞小野并不知道這種古老的電影放映機需要手動倒帶，看見周自衡的動作，跟過去問道：
“場長，你在干嘛？”
周自衡把已經放完的那捆膠卷，重新倒到一個空的膠片輪上，一邊轉動把手一邊說道：
“放完之后，要把膠片全部倒回去，才能放第二遍，不然放出來，全是倒著的。”
“原來是這樣，我才知道。”俞小野很虛心地承認自己對這種老式放映機一無所知。
周自衡低頭看了俞小野一眼，繼續給她科普有關電影的知識：
“放電影的時候，這樣一格一格的膠片，每秒鐘要過十八個格子，才能形成幕布上的畫面效果，所以，你看到的電影，是由這每秒鐘十八個畫面連貫起來的。”
俞小野明白這個道理，這就好比在紙上畫出動作連貫的圖畫，快速翻動紙張時，肉眼就會看到一段動起來的畫面，跟電影膠片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想了想，說道：
“那是不是，如果每秒鐘超過十八個格子，畫面就會變得更加流暢。如果少于十八個格子的話，畫面就會不連貫，特別跳躍，是這樣吧？”
周自衡有些驚訝俞小野的反應能力，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專業，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周自衡自己也沒這么想過。
但是仔細琢磨一下，俞小野說的是對的：
“對，你說的沒錯，以前的電影，每秒鐘只有十六個畫面，比現在少兩個，所以畫面不如現在這么流暢。”
“我覺得，以后肯定還會超過十八個格子，到時候畫面會比現在更流暢的。”俞小野很肯定的說。
周自衡忍不住夸獎道：
“你很聰明，都能舉一反三了。”
俞小野嘿嘿笑笑，仰頭說道：
“場長，你剛剛還說我笨，這怎么又夸我聰明了？”
周自衡若有所指地道：
“你在有的地方很聰明，在有些地方，笨的要死。”
“那你說說，我在哪些地方笨，你說，我一定改！”
周自衡嘴角揚起，無聲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才說：
“等你明白的時候，你就知道笨在哪里了，我現在不能說。”
俞小野見他故意賣弄關子，撇了撇嘴，心道：不說拉倒，我還不想聽呢！
過了片刻，俞小野又問：
“對了，場長，你怎么會放電影？”
“以前在部隊里放過，所以懂一點。”
一聽他提起部隊的事，俞小野又來了精神：
“場長，梁姐跟我們講了你和她愛人是老戰友，你們之前跨國打仗，受傷一起住院。”
“梁芹連這個都跟你們說了？”
“是啊，她還說，是你救了她愛人的命，是真的嗎？”
“是真的。”
“哇，場長你好厲害！你知不知道我們宣傳隊的人都特別崇拜你！”
周自衡笑容更深：
“那你呢？”
“我？我也崇拜你啊！”
周自衡扭頭看著比他矮一個頭的俞小野，認真地問：
“你說的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的，這怎么能說謊呢？”
周自衡聽了，感覺心里都開出花了，臉上止不住地笑。
很好，小丫頭崇拜他，雖然不是愛慕，但至少，不討厭他。
他脫口說道：
“你的嘴真甜。”
俞小野又是仰頭沖他甜甜一笑：
“因為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周自衡真的是愛慘了這個人美嘴甜又聰明的小丫頭！
膠卷全部倒回去后，周自衡把膠片輪重新架在放映機上。
影片重新開始了。
俞小野抬腳準備回到座位上繼續看電影。
忽然想起他倆已經在這屋里老半天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找過來，萬一被人看見他們躲在這看電影，怕是影響不好，就在電影放映機的嘈雜聲里大聲朝周自衡說：
“場長，要不你先去忙吧，你不在辦公室，萬一有人找你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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