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才終于放心了，表情略帶抱歉地松開俞正賢，笑了笑：
“原來她已經被調到縣城了，估計是調過去以后還沒來得及跟我說，或者給我寫了信，我還沒收到，好吧，同志，多謝你了，我這就去找她。”
沈鴻才低頭撿起自己的行李包，轉身要走——順便，再到別的地方打聽打聽，這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有待考證，女兒是不是真的被調到縣城去了，又或者發生了別的事，他必須打聽清楚了再行動。
他總覺得這個壯漢有點怪怪的，說的話不能全信。
他轉身要走，俞正賢立馬說道：
“老同志，那個，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
俞正賢根本不管沈鴻才說什么，自顧回頭朝帳篷里喊了句：
“老張，老張，我有事下山一趟，食堂的工作暫時交給你了，你負責好！”
那個被稱作老張的婦女笑著問：
“要進城看媳婦兒孩子去，盡管去吧，那么些日子沒過去了，再不去，媳婦兒要生氣了。”
老張說話聲音很大，外面聽的一清二楚，俞正賢緊張地回頭看了老丈人一眼，心虛的要命。
老丈人一定還不知道老張說的媳婦兒是誰，光想到這個，俞正賢就覺得頭皮發麻。
“走，老同志，我帶你去找沈瓷。”
沈鴻才錯愕，俞正賢的過分熱心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這人行為有些古怪，他只是來打聽一下女兒的下落，這人居然要親自帶他過去找人？
他知道這里離縣城有多遠，而且天寒地凍、坐車極不方便，他是昨天下午到的蜜山縣城，今天一大早從縣城出發，經過一上午周轉，才到了林場。
如此不方便的情況下，這人居然要親自帶他到縣城找人，換誰誰不多想？
他無法不懷疑這人是不是有別的居心。
所以沈鴻才并沒有跟俞正賢離開：
“同志，不用你跟著我去，你告訴我她在哪，我自己找就行了。”
“不，那個地方不太好找，還是我帶你去吧——”
不管沈鴻才怎么勸說，俞正賢不管不顧地悶頭朝前走。
沈鴻才沒有貿然跟上去，他想再找別人打聽打聽，跟別人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恰好這時候，食堂的老張拎著一兜子爛白菜幫子從帳篷里面出來。
老張其實不老，才三十多歲，但因為長的顯老，看起來像五十多歲的人，所以人家都喊她老張。
沈鴻才一看見老張出來，忙向老張打聽：
“大姐，跟你打聽個人，沈瓷是不是在這？”
老張愣了一下，看看沈鴻才，又抬頭看看前面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俞正賢，指著他說：
“你找他啊。”
“——”
沈鴻才跟著老張的目光朝俞正賢看過去。
正好俞正賢也回了頭，回頭看見沈瓷的爸爸沒有跟著自己，居然跟老張搭上了話，俞正賢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老張說了不該說的——
而這邊，沈鴻才看了俞正賢一眼，又回頭問老張：
“我跟著他，真的可以找到沈瓷？”
“是啊，對了，你是誰？你找小沈干嘛？”
“我是沈瓷她爸，我從京城過來看看她。”
老張聽說這人是沈瓷的爸爸，忽然笑了：
“喲，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
“老張！”俞正賢忽然呵斥了一聲，“倒你的白菜幫子去，別在這胡咧咧！”
老張朝俞正賢喊：
“怎么著，俞正賢，見著老丈人，怎么也不好好招待招待？”
沈鴻才：“？？？”擰眉。
俞正賢：“！！！”恨不得一拳摁死老張！
俞正賢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還不敢叫老丈人知道他跟沈瓷的關系，完全不知該怎么應付，想著到了縣城見了沈瓷的面，讓沈瓷跟她爸爸說。
沒成想老張居然壞了他的事，提前告訴沈瓷的爸爸！
沈鴻才聽著老張的話，只以為這女人在跟他開玩笑：
“大姐，您別跟我開玩笑，沈瓷確實是我女兒，我來看我女兒，如果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麻煩告訴我一聲。”
老張聽到這個從京城過來的老頭說話這么斯斯文文的，也不好意思再滿嘴跑火車了，認真道：
“同志哥，我沒跟你開玩笑，要找沈瓷，你跟他走就行了。”
沈鴻才又朝俞正賢看了一眼：
“他？他是誰？”
“他是你姑爺啊，怎么著，你不認識你姑爺？”
沈鴻才腦子嗡的一下，眼前像電燈拉了閘一樣一片昏暗，整個人前后晃了晃，眼看要倒下去。
“喲，老同志！”
老張扔下兜子忙扶住沈鴻才，俞正賢急忙跑過來罵道：
“老張，要你多嘴，不說話能憋死你是不是！”
老張：“咋的，這還不能說嗎？”
“說也輪不到你說！”
老張就算再笨也察覺出什么來了——
剛開始老張只以為是老丈人不認識女婿，因為這年頭知青下鄉跟當地人結婚的事比較常見，有些知青在這邊結了婚，還沒來得及帶鄉下的對象去見城里的父母，所以好多城里的父母不認識鄉下的兒媳婦或者女婿，這事不稀奇。
老張也以為沈瓷和俞正賢是這種情況。
但是看看沈鴻才的反應，老張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親娘嘞，城里的老丈人不會還不知道自己親閨女在這邊跟人結婚生子吧？
一想到這個，老張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瞧我這張破嘴！老同志，你怎么樣，你別激動，當我什么都沒說！”
沈鴻才只是頭腦昏了一下，沒有真的摔倒，片刻后恢復了視力，抬眼望向俞正賢。
那探究的眼神，仿佛能從俞正賢的眼睛看到他心里，看的俞正賢心里發毛，不敢跟沈鴻才對視，只能垂下目光，一臉尷尬。
老張見沈鴻才沒事了，她不敢再留下來自找麻煩，忙又拎著一兜子白菜幫子溜了。
剩下沈鴻才、俞正賢兩人在這，沈鴻才久久地打量著面前高大的小伙子，說實話，俞正賢長的真不賴，高高大大，身強體壯，五官也不錯，總體來說是個硬朗的漢子，外貌上絕對經得起考驗。
但是他一想到自己過去做過的那些混賬事，頓時覺得抬不起頭，面對沈鴻才的審視，目光閃躲，不敢看人。
沈鴻才盯著俞正賢看了許久，回想了一下俞正賢說過的話，剛剛還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現在終于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了。
沈鴻才問：
“你是，李新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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