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正賢搖頭：
“我，我不是李新春。”
“不是？”
“不是，我是——俞正賢。”除此之外，他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俞正賢？那你跟小瓷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把俞正賢問住了，他搜索枯腸也想不出該怎么回答。
說“我是你姑爺”嗎，還是說“你閨女是我媳婦兒”，還是“我跟沈瓷是兩口子”？
哪句話都顯得那么不要臉。
俞正賢差點被這個問題憋出內傷。
但是，紙包不住火，就算現在不說，到了縣城，他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所以，與其現在支支吾吾地隱瞞和逃避，不如主動攤牌！
所以，俞正賢用盡畢生的勇氣，望著沈鴻才的眼睛說道：
“我跟沈瓷，已經結婚了。”
“——”
沈鴻才半張著的嘴里不斷往外冒白霧，但是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老丈人這副震驚的表情，讓俞正賢看了心里很難受。
但是難受也得承認事實，他有些哆嗦地說：
“她沒告訴你吧，我跟她今年剛結的婚。”
沈鴻才望著突然冒出來的女婿，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知道女兒以前在這邊談了個當地的男朋友，叫李新春，是農場的卡車司機。
但是自從去年，就再沒聽女兒提起過那個李新春了，他以為兩人已經斷了關系，但是萬萬沒想到，女兒居然已經在這邊結了婚？
而且不是跟以前在信里提過的李新春，是另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男人？！
為什么？
向來本分乖巧的女兒怎么會瞞著家人突然結婚？
俞正賢再也無法承受沈瓷爸爸這種表情，挪過視線，轉身說道：
“我帶你去找她，見了面，她會跟你細說的。”
沈鴻才望著俞正賢離開的背影，仍然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是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了，他必須找到女兒，當面問女兒這究竟怎么回事。
他長出了一口氣，拎起行李跟了過去。
俞正賢帶著沈鴻才朝山下走，悄悄扭頭看了沈鴻才一眼，發現沈鴻才穿的單薄，這衣服大概在京城足夠保暖，但是在東北，尤其在東北野外，根本不扛凍。
他又先回了家，在家里翻出一件狍皮大氅——是沈瓷親手用四張狍皮縫出來的，把這件大氅拿給沈鴻才，張了張嘴，想著該叫一聲爸的，但是又實在沒臉叫，只好什么都沒說，只說了句：
“穿上吧，路上冷。”
沈鴻才默默接了大氅，已經領教過了東北的天氣，知道自己身上這件棉襖不抗寒，所以老老實實接過俞正賢遞過來的皮毛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裹在身上，果然暖和了許多。
沈鴻才終于客氣地說了句：
“多謝。”
俞正賢弱弱回了句：
“別跟我客氣，應該的。”
俞正賢要替沈鴻才拎包，沈鴻才拒絕：
“沒事，我自己來，自己來。”
俞正賢不敢硬搶，默默帶沈鴻才朝山下走。
一路上，俞正賢很怕沈鴻才突然問他什么，但值得慶幸的是，沈鴻才什么都沒說，只是氣氛異常尷尬，俞正賢連呼吸都很小心。
來到山腳下的馬棚里，牽了馬，套上馬爬犁，俞正賢讓沈鴻才上了爬犁。
俞正賢坐在前面，裹緊了大衣和帽子，揮鞭趕馬。
耳邊風聲呼嘯，呼吸都困難，更別提說話了，所以馬爬犁走了一路，兩人仍然沒有對話。
這讓俞正賢終于稍稍緩了口氣，亂糟糟的腦子逐漸恢復正常。
他在心里盤算著要不趕著馬爬犁從林場出發直奔縣城吧，雖然路途遠點，但是比去場部、再從場部出發到縣城要近。
而且這時候場部和縣城來往的車輛比較少，到場部等車的話，還不一定什么時候能等到順路的車，所以直接趕著馬爬犁去縣城最合適。
可是轉念一想，不行！
不能這么干。
他不能直接帶著沈鴻才找過去，他必須先給家里人打個招呼，讓家里人有個準備，也讓沈瓷有個心理準備。
沈鴻才的到來，已經讓他措手不及了，如果再讓全家人受到驚嚇，老兩口肯定會宰了他的！
對，先打招呼！
考慮再三，俞正賢放棄了直接去縣城的打算，還是先到場部去，借著王場長的電話給周自衡打個電話，讓周自衡幫忙給家里遞個口信。
說實在的，他剛剛真是被嚇懵了，從來沒有料到沈瓷的爸爸會直接找過來，腦子都是亂的。
現在總算被這一路寒風給吹醒了。
腦子恢復正常，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媽-的，殺好的小鹿和狍子沒帶來！
啊！
怎么把最重要的一茬給忘了！
現成的肉，足足六十多斤，處理的干干凈凈，怎么就給忘了？！
俞正賢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要是走到一半，還能折回去拿，這眼看都到場部了，也不能再回去了，只好一邊在心里嘔血一邊假裝淡定地趕路。
馬爬犁終于在寒風中抵達場部。
來到王場長辦公室門口，俞正賢跳下爬犁，把馬韁繩隨手扔給沈鴻才：
“等我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風風火火地躥進辦公室，顧不得客氣：
“快，王場長，十萬火急，快給周場長打個電話！出大事了！”
王場長嚇的真以為出了什么大事，趕忙去撥電話，撥完號碼，在等待接通時，王場長緊張地問：
“出什么大事了，是不是林場發生了什么？”
俞正賢顧不得回答，這時候電話聽筒里傳來一聲“喂”，俞正賢立馬脫掉手套、搶過聽筒：
“是周場長嗎？”
“什么事？”周自衡聽出俞正賢的聲音，只覺得太陽穴一跳。
俞正賢像抓住救命稻草：
“周場長，救命！”
電話那頭，周自衡揉著眉心發出一聲嘆息：
“又是什么江湖救急，你媳婦兒在縣城好好的，你還有什么火急？”
“這回不是我媳婦兒，是我媳婦兒她爸，我老丈人，找到林場了！”
“——”周自衡也愣了一下，“沈瓷爸爸找到你了？”
“是啊，你說可怎么辦吧，關鍵我老丈人還什么都不知道，他還不知道我跟他閨女結婚的事，更別提生孩子了，怎么辦，我什么都不敢說，他要找他閨女，現在我正帶著他往縣城趕，你能不能到家里報個信，讓我爸媽還有我媳婦兒有個心理準備，要是不提前打招呼直接把人帶回去，到時候兩邊見了面，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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