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海被帶離的人越來越多，市委書記方忻慌了。
他現在整宿整宿睡不著，睡著了也會一驚而醒。
安益縣委書記傅海軍被帶走之事，就像炸藥引線一樣，隨著燃燒點越來越接近，他感覺也越來越危險。
雖然他將收到的傅海軍那錢，退到省里的廉政賬戶，但這事兒追究起來，自己依然難逃被審的嫌疑。
若是他都被審，以后怎么在中海開展工作，面子往哪擱？
不過，方忻也是絕頂聰明之人。他知道，就他這個問題，原則上錢款退了，事情便可大可小。這時候若是省長楊遠鋒站出來替自己說話，他要保住這職務，還是有可能的！
必須得抱緊楊遠鋒的大腿才行！
為什么是他？
因為他想過了，現在中海的事情，是由曹國武主導的，曹國武可以不賣中海人的面子，但他肯定會賣湖東省長楊遠鋒的面子。
也只有楊遠鋒，無論是職務，還是地位，才與他對等。
想到這里，方忻覺得與其被曹國武的人帶走問話，不如主動找楊遠鋒說明情況，向他坦誠自己的錯誤，當時收受傅海軍500萬，只是一時糊涂……
希望他與曹國武斡旋一下，順利放自己過關。
這樣一想，方忻就在中海進出口公司老總被帶離的當晚，連夜趕往湖東省會，約見楊遠鋒。
事實上，方忻與楊遠鋒的關系，也非同尋常。
要不是楊遠鋒在背后鼎力支持他，他也坐不上中海市市委書記的寶座。
兩人都系川內某重點大學畢業。
而且還一起上過中央黨校。
最重要的，就在湖東省省會工作期間，楊遠鋒因感情不合離婚。方忻將自己在省內某高校任教的女同學李悅盈介紹給他們認識。雖然兩人最終并沒有走在一塊，但方忻知道，楊遠鋒與李悅盈同居過，而且李悅盈還為他打過胎。
正因為這種關系，潛移默化在官場中，在兩人的血液中，在很多時候，也就形成了互相照應的一個局面。
方忻的專車到省城時，剛好是第2天早晨。
方忻進了省府大院，就讓司機將車停在楊遠鋒住處的樓下，待他起床準備下樓吃早餐時，方忻一個電話，將他拉去一個茶餐廳說話。
看著風風火火的方忻，楊遠鋒撫了撫額頭，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話語冷冷說道：“方忻，最近你市里出的事情比較多，你這樣風風火火來找我，肯定是有啥事吧？有事你直接說？不需要避諱什么？”
千里迢迢趕來，自己堂堂中海市委書記，平素里多牛的人物啊，現在卻要躬身人下，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要獲得他的原諒與支持，作為文化知識分子方忻，還是很不好意思，甚至心里過不了那道坎。
他喉嚨里吱唔幾聲，然后硬著頭皮道：“我……我，楊省長，我這次來，確實是有事匯報，而且這事……恐怕也會給你帶來麻煩。”
楊遠峰冷冷盯著他：“麻煩？有什么麻煩！你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亂開礦，惹得麻煩還不夠多嗎？我跟你講，那件事情很惡劣，特別惡劣。隨著曹國武在后面做督辦，現在國家層面都在盯著，全省上上下下，哪個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待，哪個敢動半點小心思？這事兒我跟你講，若是曹國武發脾氣，直接下令斃人，恐怕全尸難以找到都有可能！你那邊，更要重視起來。他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別給我含糊。”
楊遠鋒的話義正詞嚴，擲地有聲，挑不出一點毛病，卻讓方忻頭上汗水滾滾而下。他感覺在這初春的早晨，連呼吸都困難。
“是，楊省長！……楊兄！我知道。我……實不相瞞，今天……來這里，確實還是來跟你匯報非采這件事情。”在楊遠鋒說完后，方忻鼓起勇氣，向他坦承此行的原委。
“哦？這事，你也參與了？你！”
楊遠鋒的瞳孔，頓時放大。
在楊遠鋒的目光中，方忻感覺身子直哆嗦，有些不利索道：“我……我……楊兄，我向你坦白吧！被抓的安益縣縣委書記傅海軍，于半個月前確實拿了一筆錢給我，同時還有兩公斤黃金。但是……就在聽聞他這礦出事后，我意識到這錢我不能拿，黃金也不能要！所以，我立馬將黃金拿出來交給國庫，那筆錢也匯入了省里的廉政賬戶之中！只是……只是，我這心……”
方忻說到這里，緊張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感覺心里發虛，不僅額角的汗水滾滾而下，就連背后的襯衣也濕了。
坐在他面前的楊遠峰，倒是冷眼旁觀，沒說話。
但是，他凌厲的眼光，卻像把電鋸一樣，將方忻的骨頭和肌肉，一寸一寸鋸斷。
沉默了分把鐘，看到方忻緊張到極致，楊遠鋒哼了聲道：“我看你平時挺精明的……你說你這事辦的？你tmd上任才幾個月，就收人家500萬元！你說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怎么就這么糊涂？”
“是，我糊涂，怪我糊涂！當時腦子真被驢踢了！”
方忻邊承認自己的錯誤，邊用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后接著帶著哭腔道：“現在，我意識到這個錯誤，就來找您。還請楊兄高抬貴手，幫我想想辦法！”
聽著方忻的話，楊遠鋒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過，他也在心里揣摩方忻的話。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傅海軍會將方忻交代出來，那肯定是鐵板釘釘之事。
就算這審訊工作由省里來做，省里都能審出來，何況，曹國武那是啥部門？
說不定，他早就掌握到這情況了。
只是，曹國武那邊既然知道這事，卻沒有傳訊他，會不會就是念在他退臟這事上？
在這個時候，若是換成方忻之外的任何人，楊遠鋒是不會給他想辦法的。
他會告訴他，這事只能自認倒霉，你活該，你只能自我承擔犯錯后的責任！曹國武是什么人？他是一名軍人，他出生入死，為這個國家立下赫赫功勞。他說出的話，做過的事，群眾對他的擁護，那是眾心向往，萬民景仰！你能逆天而為？
不過，楊遠峰見方忻態度還好，錢也退了，又念在舊情。他想了想，覺得這事兒，還稍有操作空間。
他深呼吸一口氣，喃喃道：“方忻，這錢你退了，退得很對！退晚了，或者不退，事情就難辦了。眼下，倒還有挽回的余地。”
一聽楊遠鋒這樣說，方忻差點癱軟著身子，跪在地上給他磕頭。
他激動地一把握著楊遠鋒的手，感激涕淚道：“謝謝，太謝謝了。那就請楊哥幫著運作一下，這大恩大德，我方忻這輩子感激不盡！”
……
楊遠鋒念在舊情之上，受了方忻的委托。于當天上午，就打電話給曹國武，說自己要專門到西北某部軍區拜見他，實則，他就是想就方忻的這件事情，與他談一談，希望他手下留情，放過方忻一馬！
有朋自遠方來，曹國武自然不亦樂乎。
當楊遠鋒的專機徐徐從湖東機場出發，降落在西北某地軍用機場時，曹國武親率五十多臺東風猛士車隊，早早候在機場迎接。
待到楊遠鋒帶著隨從下了飛機，曹國武便拉眾人一路狂飆，直奔草原深處的一處悵蓬才停下。
而在那里，烤全羊，手把肉，點心水果，美酒美食，全備好了。
輕揚的馬頭琴，彈起來。
豐饒的草原美酒，舉起來。
看到曹國武如此給面子，楊遠鋒覺得在此時，借機說說方忻的事情，肯定是十拿九穩。哪知道，當他借著酒意，提了一下中海的事情時，曹國武就不樂意了。
他揮著酒杯道：“咦，兄弟，你今天來看我，咱們只喝酒，不談公事，不談公事！”
曹國武如是說，楊遠鋒只得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但是，此行這趟，他偏偏就是帶著此事前來，又豈可不談？
因此，在喝了幾杯馬奶酒之后，他眼見曹國武松了松褲腰帶，準備尋廁所之時，便一步邁出，緊跟著曹國武貼身出了帳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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