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
嘉年抬頭問道:“受傷了?”
秦虎陽咧嘴一笑:“被王定稍那個老匹夫打的。”
“混元蛟王定稍?”嘉年問。
郁聞修點了點頭。
嘉年說道:“把你們遇到的都告訴我。”
二人原原本本將在無根村遇到王定稍,并跟他打了一場,然后又讓他跑掉的事與嘉年復述了一遍。
嘉年靠著榻上茶幾,瞇眼思考。
“這家伙難道一直跟著陸瑯宣他們到了京城?不對,如果真是這樣,我與皇甫梧桐不可能沒發現,那就是說他極有可能是在我們之前或者之后來到的京城,他去無根村做什么,與榮凝有關?”
方曉田、榮凝、王定稍……
嘉年抬眼問道:“元獵他們消失的地方,是在哪兒?”
郁聞修回答道:“在夏城與韶康之間的鵲鳴谷。”
秦虎陽道:“是個殺人毀尸的好地方。”
嘉年繼續追問:“可有打斗痕跡?”
郁聞修道:“根據刑部與大理寺勘驗的結果,只有少許打斗痕跡。”
嘉年問道:“你們與王定稍交過手,以他的狀態能不能打過一個受了重傷還沒了法寶的金丹。”
秦虎陽咳嗽了下道:“別說他,我倆要是不計代價都能做到。”
嘉年覺得他們可能陷入了一個誤區。
也許元獵他們并沒有死,而是被什么人帶走了。
而這個人,可能是他們非常熟悉的人。
嘉年站起身道:“走,去找那位羽林中郎將聊聊。”
皇甫梧桐走了出來,說道:“羽林衛是太后在操持,你這么過去,可能會碰一鼻子灰。”
“參見長公主。”
秦虎陽與郁聞修連忙抱拳行禮。
“嗯,免禮。”皇甫梧桐點點頭,讓他們平身。
她今天又換回了那件蟒袍。
嘉年問道:“你有什么建議?”
皇甫梧桐笑道:“去找靜女,她能幫上你。”
“多謝。”嘉年往外走,兩名元武殿的武夫低著頭倒退出門,才敢轉過身,匆匆跟上。
“媽耶,長公主哦。”秦虎陽擦了擦額頭,“神仙般的大人物。”
一開始嘉年讓他們有什么發現就到長公主府找他,他們還不信。
朝野之中誰不知道,長公主府從不接待外人,別說外人,就連皇帝拜訪,也得提前打好招呼。
三人出了門,秦虎陽才敢詢問:“道長,您跟長公主挺熟?”
嘉年道:“才認識沒幾天。”
“但聽您二位談話,長公主似乎沒把您當外人。”秦虎陽眼睛眨眨,八卦道。
郁聞修皺眉道:“慎言!”
你我小小武夫怎敢妄言皇親國戚,尤其還是長公主!不要命了不成。
嘉年道:“關于她的話題,你最好少提,她能聽見。”
秦虎陽連忙給了自己兩個嘴巴,抱拳念叨著:“卑職失禮,請長公主勿怪。”
皇甫梧桐收回目光,淡淡的笑了笑。
郁聞修問道:“咱們這就去羽林衛軍營?”
嘉年道:“先去一趟皇宮。”
他丟給二人兩瓶丹藥,說道:“每日一粒。”
秦虎陽一臉受寵若驚,“這,這么好意思。”
說是這么說,他手上的動作卻挺勤快,直接收入懷中。
嘉年斜眼他道:“你咳嗽了一路,不就是提醒我么。你二人與我打斗后留下的傷還沒好,與王定稍一戰又添新傷,繼續拖著會留下病根。”
秦虎陽道:“前輩慧眼如炬,晚輩佩服。”
嘉年道:“行了,別一口一個前輩,我比你年輕。”
“啊?”秦虎陽震驚。
郁聞修驚訝了一下,抱拳道:“多謝道長。”
“嗯。”嘉年點了下頭。
三人速度極快,不消半刻功夫,就來到了玄武門。
嘉年掏出皇帝給的腰牌,讓人通報,說他找驍騎衛指揮使曹靜女。
西苑中,宋端祥正在豐澤殿里批閱奏疏,曹靜女站在門外守衛。
有侍衛來報,與宋端祥說明嘉年來意。
宋端祥笑道:“靜女,你去吧。”
“遵旨。”曹靜女與人交班,跟隨侍衛出門。
宋端祥喃喃道:“這就有頭緒了,還真快。”
曹靜女從玄武門出來,秦虎陽與郁聞修連忙抱拳行禮。
她點了下頭,問嘉年道:“什么事?”
嘉年道:“我要找羽林衛的方曉田。”
曹靜女道:“那你找他就是,來找我做什么,他又不是驍騎衛的人。”
嘉年道:“羽林衛是太后的人,皇甫梧桐說你能幫我。”
曹靜女沉思片刻,對門口的侍衛說道:“去牽四匹馬過來。”
“得令。”
侍衛牽馬過來,曹靜女翻身上馬,說道:“隨我來。”
嘉年三人跟著她直奔親軍都護府。
親軍十六衛之上,還有帳前總制親軍都護府,統領十六衛軍和儀鑾司。
都護府設都護總指揮使,從二品,都護比京衛指揮使品位高一級,其身份只在六部尚書之下,比侍郎還高。
到了都護府門前,四人下馬,門前兩側有兩只獬豸銅像,在陽光下反射著暗啞的光。
“曹指揮使?什么風把您吹來了。”門前士兵笑道。
曹靜女道:“我有急事求見都護,煩勞通報一聲。”
士兵見她神色嚴肅,不敢耽誤,連忙進去通稟。
不一會兒,便有一名劍眉星目國字方臉的魁梧大漢,大踏步地走了出來。
“乖女兒,總算回來了!啊哈哈哈!”
這人嗓門賊大,隨著他的笑聲,門頂瓦片都在跳動。
讓他這么笑幾聲,都護府不知一年到頭要翻修多少回。
曹靜女面無表情地抱拳道:“卑職曹靜女,參見曹都護。”
曹木青笑容一滯,無奈道:“閨女,你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咱爺倆敘敘舊也行啊,干嘛非要整得這么公事公辦。”
曹靜女一板一眼道:“公務在身,不敢徇私。”
曹木青嘟噥道:“我就是讓你喊我一聲爹,又不是造反讓你放了我……”
曹靜女道:“請曹都護慎言!”
“好好。”
曹木青抬眼看向她身后三人,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他們幾個是誰?”
“晚輩元武殿秦虎陽。”
“郁聞修。”
“參見曹都護。”
面對這位京城十八萬親軍頭子,秦虎陽與郁聞修感到一股壓力。
好像他光憑這股威嚴,就能捏死他們兩個九品之上的武夫。
不光是他,就連嘉年心底都生出一股緊張來。
此人血氣之盛,讓嘉年想起了神道大修士樂平。
曹木青目光如炬,落向嘉年,驚咦道:“修士,看氣象像是絳府境,這么年輕?”
嘉年抱拳道:“晚輩嘉年,見過曹都護。”
曹木青眼神凌厲了起來。
“小子,你沒打我閨女主意吧。”
嘉年道:“沒有。”
曹木青氣更不順了。
“我閨女生的如此俊美,你居然都不動心,還是不是個人!”
我他媽……
嘉年嘴里差點蹦出三字經。
曹靜女臉色冰冷道:“他是陛下派來的辦案欽差,長公主的貴客。”
“長公主……”曹木青神色肅穆,然后說道:“都進來吧。”
四人隨他進入都護府,到臨水堂中。
曹木青大馬金刀地往上位一坐,說道:“欽差來這兒是要辦案?”
嘉年上前說道:“查案。”
曹木青問道:“什么案子?”
“柱國之子元獵身死一案。”
曹木青道:“那案子還沒結?”
嘉年道:“仍有疑點,需要查清。”
曹木青問道:“你要我幫你什么?”
嘉年道:“想請羽林衛中郎將方曉田前來問話。”
曹木青道:“你要問他什么?”
嘉年道:“等見了他,將軍自然知道。”
曹木青淡淡道:“不行。”
嘉年皺眉道:“為何?”
“他女兒才去世,我讓他回家歇著去了,現在不能接受你的問話。”曹木青道。
嘉年道:“我們昨日才到得他府上,將軍今日就把他放回去了?”
曹木青道:“沒錯。”
“那麻煩將軍再把他叫回來。”嘉年道。
曹木青伸長腿,拄著下巴笑問道:“我憑什么聽你的。”
嘉年道:“不是聽我的,是你們皇帝讓我幫忙查案。”
曹木青道:“上十六衛主要職責,一是保護皇帝,確保皇帝及皇帝一行的絕對安全;二是奉旨執行秘密使命。就算涉及大案,也該由都護府審理論處,最后交由陛下處置。你一個外鄉人,既無官身,也無權力找我十六衛的人問話。”
嘉年淡笑道:“將軍是覺得我這外鄉人沒資格?”
曹木青點頭笑道:“光是長公主的客人這一條,嚇唬嚇唬那幫孩子還行,在我這兒可真不夠。”
嘉年道:“即便我手里有你們陛下的旨意?”
曹木青笑道:“親衛的規矩是先帝傳下來的,你若不服,也可以向陛下反應嘛。”
“原來如此,那在下就告辭了。”嘉年轉身往外走。
秦虎陽與郁聞修趕緊跟上,曹木青問道:“仙師要到哪兒去?”
嘉年道:“找方曉田。”
“仙師似乎沒聽清我剛才的話。”
嘉年道:“聽清了,我不怪將軍,畢竟你也是照章辦事,但我也有使命在身,咱們各行其是便是,你護你的,我找我的。”
曹木青哈哈冷笑:“你個外鄉佬。”
話音剛落,他身影已從座位上消失,嘉年同時轉身,出拳。
臨水堂內雷霆驟起,罡氣勁力橫掃而過,屋頂片片磚瓦騰飛而起,在空中炸得粉碎。
四周房屋仿佛在一瞬間向內凹了下去。
秦虎陽與郁聞修被這股拳風罡氣直接推飛了出去,一直撞到房柱才止步,二人抬起頭來,滿臉驚駭。
被九品以上的武夫踩過無數遍,逐漸變得夯實的土地上犁出兩道凹槽,凹槽的盡頭是嘉年。
他一只手無力下垂,幾道鮮血順著他胳膊流下來,滴落在地。
這人的拳罡遠超劉非然!
還在摸索中的武夫武道肯定沒有這個威力。
嘉年問道:“神道修士?”
曹木青站在嘉年方才的位置上,負手而立,笑道:“剛剛十境圓滿。”
相當于元嬰境圓滿的修為。
曹木青打量了幾眼嘉年下垂的胳膊。
“都說修士的體魄是紙糊的,你有點讓人意外呀。居然沒一拳死挺。”
嘉年道:“意外么?還有更讓你意外的呢。”
他袖中飄出一道符箓,化作繃帶纏緊他受傷的手臂。
嘉年雙手掐訣,周圍的光線被鮮紅火焰扭曲。
“三昧真火,有點意思。”曹木青拉開一個拳架,“不過這玩意兒只對元嬰之下有用,你的火焰燒不壞我的罡氣,碰不到我身,終究無用。”
嘉年拔出法劍蓮花,以縱劍術起手,“有沒有用,得打過才知道。”
曹木青目光沉凝道:“下一拳不輕,你要小心了。”
嘉年道:“我是得小心別打死了你,不然又得欠人情。”
“呵。”曹木青冷笑,下一個瞬間,他便出現在嘉年跟前,隨后空氣中才響起雷鳴爆音。
三昧真火如隼鳥般掠出,法劍之上落下一道劍氣長河符,光彩耀目。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身影闖入二人之間,張開雙臂攔在曹木青身前。
曹木青連忙停步,抖手將罡氣甩出,炸毀了東邊一片房屋。
嘉年心念微動,火隼繞過少女,飛向天空轉了個彎,再次回到他身旁。
“閨女,你干啥!”曹木青急道。
曹靜女一頭青絲被勁風揚起,她目光平靜而堅定。
“阻攔你。”
“我知道,為啥!”
曹靜女道:“于公,他是陛下的欽差,奉旨辦案,我身為驍騎衛指揮使,有責任協助他;于私,他是長公主的客人,長公主讓我幫他。”
她抬眼看向曹木青,“都護若想殺他,先從我身上跨過去。”
“我……”曹木青被氣得說不出來話,他瞪向嘉年,“小子,有本事別躲我閨女后邊,你要是個帶把的,就站出來跟老子一決雌雄!”
嘉年眉頭一跳,抬手想要按下曹靜女手臂,但少女依舊倔強的保持著那個護小雞似的姿勢。
嘉年想要繞過她,可他走到哪兒,曹靜女就攔到哪兒。
曹靜女側過臉說:“長公主說你傷還沒好,不要逞強。”
她抬起眼眸,輕輕喊了一句:“爹,不要讓我為難。”
一句爹,喊得曹木青氣勢全無。
他苦笑道:“閨女,是你在為難我呀。”
他收起拳意,轉過身擺擺手道:“罷了罷了,算你小子撿回一條命。還有,把你那些玩意兒都收了吧。”
嘉年抬起手臂,一道道符箓憑空出現,相繼落回嘉年袖子里,然后他又打了個響指。
空氣中響起一道清脆聲響,片片琉璃碎片似雪花飄落,一道彩色符箓光華一閃,消失不見。
眾人恍然間有一種重見天日的錯覺。
這,是什么時候弄的?
秦虎陽與郁聞修面面相覷。
曹木青冷哼道:“狗日的修士,手段倒是不少。”
那道彩練符,竟連他也沒能察覺。
特意顯出來給我看,是告訴我,你還留著一手?
媽的,生氣,越想越生氣!
曹靜女放下手臂,嘉年抱拳說道:“多謝曹指揮使。”
“不必。”曹靜女瞥了眼他的胳膊,淡淡說道。
嘉年抬眼看向曹木青,說道:“既已無事,在下就先告辭了,曹將軍,不送。”
他正要離去,曹靜女忽然拉住他的手臂,無言凝注曹木青。
曹木青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讓人去叫方曉田。”
曹靜女松開手抱拳道:“多謝曹都護。”
曹木青嘟噥道:“真是的,我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過這小子,你甚至都不愿意再喊我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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