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四面開花
慕容評沒有中計，他仍然率領部下堅持把守著秦皇宮。但長鄉侯慕容宇可沒有堅持住。
他負責監視那一萬多各個世家大族派來的使者團隊。那些使者乖得很，天一黑，他們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和營帳當中再也沒出來。
當東面慕輿虔的營寨火起的時候，慕容宇還能夠坐著看熱鬧。北面范陽王慕容德的營寨燒起來時，慕容宇就想過去幫助滅火了。但他的部下報告說那些原本在他們營盤里被監視軟禁的幽州兵們自己跑回去救火了。慕容宇就沒有行動。
可現在是主將慕容評的營盤起火了。慕容宇可是和慕容評同一個營盤居住，他此時西征的全部所得都在那里。
前一次營盤被大秦北海公苻重和唐公苻洛夜襲的時候，他的全部身家都在長安城里，沒有受到一點損失，他當時還慶幸不已。現在如果全都被燒了，那慕容宇得心疼死。
當下慕容宇率領全部六千人馬跑回營盤前去救火，完全忘記了留下一部分人馬來看守這些使者團隊。
就在長安城中燕軍的幾部分人馬亂成一鍋粥，各自往自己的營寨當中跑去救火的時候。
一隊隊的黑影沿著破敗的坊墻，向西面慕輿泥營寨的方向跑去。當慕輿泥營寨的哨兵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毫無猶豫的就向哨兵射出了一排羽箭，慕輿泥營寨的哨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詢問就被射成了刺猬。
越過了營寨前防御用的鹿角，這群黑影殺向了慕輿泥留在營寨當中的三千人馬。
慕輿泥部下的軍紀不愧是最好的，他們在東面慕輿虔的營寨剛剛發出火光的時候，就全都整裝待發，在營寨當中做好了隨時迎敵的準備。
這時見有敵人射殺了他們的哨兵，沖進了他們的營寨，當時就沖出營帳，快速的集結成陣列，向這群敵人殺了過去。
這群前來夜襲的敵人見他們這么快就結成了戰陣，而且有三面包圍的意圖。當下也不戀戰，轉身就退出了營寨，不過在營寨外面并未離去，而是身著他們又射出了一波箭雨。
對于這群敵人的挑釁，慕輿泥的部下怎么能夠忍受？他們排列好戰陣，向著這群敵人就壓了過去。
這群前來夜襲的敵人也有意思，既不向前沖殺，也不向后撤退，總是與慕輿泥的部隊保持一箭左右的距離，互相對射。雙方就這樣對峙著。
長安城中的三處起火點距離他們太遠，所以他們雙方只能互相看到黑黑的身影，無法看清相貌和穿著。慕輿泥的部隊之所以快速的結成戰陣，也是為了避免自己人之間的誤傷。
這支前來襲擊他們營寨的敵人很是奇怪，既不跑也不戰，就這樣與他們對峙，這怪異的行為讓慕輿泥的這些部下一時之間也猜不透他們的目的。
而只要他們稍不注意，那群敵人就會向他們射來幾箭，射傷他們幾個人，這就迫使他們不得不全神貫注的盯著黑暗當中朦朦朧朧的敵人。
也不知道到底對峙了多長時間，突然之間慕輿泥營寨的營帳上也出現了火光，轉眼之間也燒起了雄雄的大火。
借著這沖天的火光，慕輿泥的這些部下們才看清楚，與他們對峙的原來就是這些天一直在長安城中的那些各個世家大族的使者。
原本三天兩頭互相打個鼻青臉腫的這些使者們，這時候竟然配合的如此默契，讓久經沙場的他們都無法找出破綻將之擊潰。
好在此次來趁著夜色襲擊他們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一千人。這就讓他們能夠分出一部分人前去救火，而不必擔心被他們趁亂追殺。
不過令慕輿泥這些部下奇怪的是，當他們營寨當中起火的時候，對面的那些使者們并沒有趁勢向他們殺來，反而是射出了一波羽箭之后就撤退了。那波羽箭也不過是用來阻止他們追殺的。
因為自己的營帳著了火，而自己的個人物品都在營帳當中，所以慕輿泥的這些部下也就沒有精力和心思去追殺那些使者了，轉頭就去救火。
四個營寨，接連起火，這就更加讓慕容評懷疑在秦皇宮當中有很重要的人物。重要到為了不讓他被捉住，外面有人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冒險在他們的四個營寨當中輪流放火。
這個人到底會是誰？難道真的是苻堅？
幾處忙著救火的燕軍士兵都在心急火燎的搶救著自己的財物，沙土和水已經不夠使用，他們只能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東西去撲打能夠撲滅的火頭。至于那沖天的大火，就只能等它自己燒完算了。
可是在搶救財物的過程當中，燕軍士兵忽然發現一個問題。那些每天與他們貼身肉搏的女子哪里去了，怎么一個都不見現身？難道她們都被大火燒死了？還是說大火是她們放的，而她們全都跳進大火中自焚了？
不僅是范陽王慕容德的幽州兵營寨這一處，而是四個營寨當中的被俘虜的女子全都不見了蹤影。幾萬人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消失呢？
就在這時，那些世家大族使者團隊居住的里坊處也發出了火光，而且火光越來越大。
忙于搶救和整理自己財物的燕軍士兵并沒有人在乎那些使者們的死活，他們能自己救火就救，不能救也就不要怪別人，別人沒有義務救他們。
在秦皇宮外把守了一夜，皇宮之內沒有發出任何燈光。直到四個營寨的大火都被撲滅，幾名將領前來向慕容評匯報損失，慕容評才感覺到自己可能被耍了。
他急忙讓長鄉侯慕容宇率領部下人馬去世家大族的使者們居住的地方看看情況如何，及時來向他匯報情況。
世家大族的使者們居住的地方除了一堆灰燼，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連一具尸體都沒有，一萬多人，就這么突然消失了。就和那些被他們俘虜劫掠來的女子們一樣。
（一百九十四）老謀深算
那些消失的被燕軍俘虜劫掠的女子，的確都是那些各個世家大族的使者們救走的。
而那些世家大族的使者們，雖然是打著各個家族的名號，但實際上他們都是扶風韋氏的私兵。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是鄭城鄭大梁的人。
關中世家大族很多，互相之間是世仇或者有矛盾的也不少。雖然都唯扶風韋家馬首是瞻，但小有摩擦，傷人流血的事情也不少。韋家的這次行動關系重大，不僅是幾萬名被燕軍士兵俘虜劫掠的女子的性命，更關系到能不能全殲這支燕軍。
如果讓有矛盾的世家子弟一起到長安城中，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向慕容評告密的情況。即使沒有人告密，在行動當中也沒有人敢保證會不會有人趁黑夜暗中捅刀子。所以還是同一家人參與這次行動更穩妥。
至于鄭城鄭大梁，這個計策是他出的。甚至可以說，這一整串的連環計，都是他和孫赫孫千秋一起想出來的，當然還有他們的那些部下。一人計短，三人計長！
鄭城鄭大梁讓韋氏家族的族長韋松把那些被燕軍俘虜劫掠的女子們都救出來之后，再向慕容評率領的燕軍發起最后的總攻。
這幾萬被俘虜劫掠的女子，都是長安城中的居民，其實不乏各個秦國文武大臣的妻女，更有很多原本就是各個世家大族的親屬子女。如果能救她們出來，誰又不想救呢？
而鄭城鄭大梁下一步將要實施的“關門打狗”之計，最關鍵的因素是什么？是糧食。燕軍缺糧食，河東薛家和柳家都聽從韋家的命令，不再向燕軍提供糧食了。
而如果要把這幾萬燕軍圍困在長安城中，他們沒有糧食之后，會用什么來填飽肚子？是那些他們俘虜劫掠來的，和他們日夜不停貼身肉搏的女子。
對于燕軍的這種行徑，鄭城鄭大梁并不陌生，幾年之前，他和他的主公及伙伴們，也差一點成為了燕軍士兵們填飽肚子的口糧。對于燕軍的仇恨，他不比秦人少。
現在燕軍沒有了糧食，又沒有了俘虜的女子。只要把長安城圍個水泄不通，餓都能把這幾萬燕軍餓死。
韋家的族長韋松原本只想坐山觀虎斗，等秦國和燕國兩家決出勝負之后，他再視情況給韋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大秦天王苻堅和王猛的施政方略就是原本漢晉一脈相承的，產生世家大族的方略，對于這個方略韋松當然舉雙手贊成。
可是因為王猛在施政過程中過于激進，對各個世家大族打壓得太過厲害，所以韋松才會帶著韋家避禍到武功。
淮南公苻幼、晉公苻柳和魏公苻廋接二連三的起兵反對苻堅也是因為王猛針對他們的政策太過嚴厲。結果就是導致秦國陷入了無法挽回的敗局，苻堅王猛兵敗身死。
按常理來說，換一個主公，對韋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來說，是太平常不過的事情，韋松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燕軍之前在黃河防線上無故的驅趕河東薛家和柳家的送糧民伕到兩軍陣前送死，之后又放縱燕軍士兵對長安城展開三日不封刀的屠城。
這讓韋松覺得燕軍不講仁義，投靠他們無異于與虎謀皮，到時候韋家很有可能會被燕軍趕盡殺絕。
既然現在秦國亡了，燕國又不能投靠，那剩下的就只有韋家自立和另立新主兩個選擇。
韋家自立，條件還不成熟，其他各個世家大族可以唯韋家馬首是瞻，但如果韋家想要自立，他們卻不一定會支持。
因為聽從韋家的話，他們有共同的利益，可以抱在一起對抗強敵。
一旦韋家自立做了關中之主，到時候韋家和他們可就成了爭奪利益的對立關系。這種結果對那些世家大族很不利。
所以韋松考慮消滅了燕軍之后，再擁立一個人做關中的皇帝，而他們韋家也就能夠順勢成為江南與司馬家共天下的王家那樣的世家門閥。
至于擁立誰，韋松還沒想好。北海公苻重和唐公苻洛兩兄弟是被他否決了，這兩個人頭腦簡單卻又貪得無厭，能力不強野心卻又不小。是呂布袁術那樣的人物，實在不是一國之主的材料。
至于淮南公苻幼、晉公苻柳和魏公苻廋他們三個，有了背主投敵的帽子扣在腦袋上，人心盡失。想要坐上大位，難度不小。
韋松看好的是秦函谷關內的陽平郡公苻融，如果他能夠活著回到長安這邊的話，韋松不介意擁立他為新的秦國之主。
再有就是生死不明的太子苻宏，雖然他年紀小，但他是名正言順的大秦太子。
至于和自己的家族私兵一起去長安城救那幾萬名女子的人，他們到底是什么來路，又有什么企圖，還要再等等看看才行。
這一次救出那幾萬女子，是韋家私兵在明面上打掩護，鄭城鄭大梁和他的部下具體實施。韋家私兵互相之間不僅熟悉，關系也好，演起戲來毫不拖泥帶水，燕軍根本看不出來。
而鄭城關大梁之所以不在明面上主持大局，主要是因為他和他的部下們都說不出那一口正宗的關中口音。如果是秦軍士兵口音有問題還說得過去，畢竟來自天南地北。
但久居關中的世家大族的私兵如果說不出一口正宗的關中話，任誰都會懷疑。
燕軍將領也不是傻瓜，他們把那些世家大族的使者們看得緊著呢。很多事情那些人根本抽不出身來參與。好在他們忽略了駐守在西門外的那三萬多華陰楊家和羌人的軍隊。
而且楊明和姚萇借口聯系關中世家大族不在軍中的時候，韋綸就名正言順的成為了這三萬多人的最高將領。
有他部下那一批關中的宗族兵，讓他們在夜晚從四面漏風的長安城外溜進長安城里的四個燕軍大營，和那些被燕軍士兵俘虜的女子們說，他們正在想辦法營救她們，到時候讓她們聽話配合，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一百九十五）關門打狗
慕容評在長安城內的秦皇宮外守了一個晚上，什么也沒發現。而他們的四個營盤卻都被人挨著個的放了把火。不僅糧草被燒了個干干凈凈，就連那些可以被他們做軍糧充饑的女子都全被弄走了。
而當聽長鄉候慕容宇稟報說那些世家大族的使者都不見了蹤影。又聽平北將軍慕輿泥的部下來稟報說那些世家大族的使者們去襲擊了他們的營盤。
這時候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才把一切都給穿了起來。好大手筆啊？布了這么大個局，如果只是救走那些女子，有些太小題大做了，看來這事情還沒完，他們一定還有后手。
慕容評的猜想很快就被證實了。雖然折騰了一個晚上，燕軍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累得很。但因為糧草被燒光，長安城里已經沒有能吃的東西了。即使身體再怎么勞累，也得出城去找口吃的。
慕容評這時候想起了長安城西門外駐扎的華陰楊氏和羌人的軍隊，他們那里應該還有糧食，即使沒有，他們也可以成為糧食。
可令慕容評失望的是，楊家宗族兵和姚萇的羌人部隊，早就不在長安城腳下了。他們跑去了哪里，慕容評不會知道。他現在只明白了一個道理，非燕軍，不可信！
分別派出幾支由一千名燕軍士兵組成的籌糧隊伍，讓他們再次向長安城周邊地帶去尋找可以用來填飽肚子的東西。慕容評這才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里。他要把這段時間的一切事情好好理一理。
他找來中軍將軍慕輿虔和平北將軍慕輿泥，分別給他們兩人一個任務。派慕輿虔帶領五千人馬去潼關，找圍困潼關的晉公苻柳和魏公苻廋借用一批糧食。派慕輿泥帶領五千人馬去蒲阪，從苻柳的大本營那弄一批糧食救急，苻柳的兒子苻良應該不敢說不給糧食。
慕容評沒想到當初自己三十萬大軍的時候都沒有被糧食問題難倒，現在六萬大軍的時候卻被糧食困住了手腳。看來這關中、這三秦大地上需要進行一次徹徹底底的清洗了。那些懷有異心的見風使舵的世家大族和頑抗到底的世家大族一個都不能留。
但現在慕容評還不敢輕舉妄動。只靠他手里這六萬勞師遠征，如果已經搶到了大量財物，都想著回到國中做富農翁，早已經無心戀戰的燕軍士兵是無法實現他的這個愿望的。
他要等到援軍到來之后。雖然近幾次連番遭人暗算，糧草損失殆盡，但他那些燕軍士兵搶來的財物損失卻不大。他相信，當援軍士兵看到他手下燕軍士兵的收獲如此豐厚之后，根本不會再去想他那失去的將近三十萬部下。
是的，將近三十萬部下，這是他這一次西征滅秦的全部損失。當初他離開鄴城的時候是三十萬人馬。后來加入了平北將軍慕輿泥的三萬人馬和中軍將軍慕輿虔的兩萬人馬。
一共三十五萬人馬，現在卻只剩下了六萬。整整損失了將近三十萬。這三十萬很多，但相比于滅國之功來說，卻又不算多。當年王翦滅楚，可是動用了六十萬人馬。
就在慕容評暢想著等到援軍到來，他怎么帶領援軍去出一出這些天來受的這些惡氣的時候，現實卻狠狠的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先前派出的去北、西、南三人方向籌集糧食的部下全都回到了長安城。雖然他們身上沒有什么異樣，但表情卻是很凝重。
他們幾支人馬，都是離開長安城五里左右，就被攔截了回來。而攔截他們的是哪里的軍隊，這幾支人馬卻沒有一個能夠說清楚。都說對方根本沒有報名號，只是用弓弩羽箭，阻止他們繼續前進。
就在慕容評火冒三丈，想要親自率領大軍前去會一會這些不知名的人馬的時候，慕輿泥與慕輿虔卻同時出現在了他中軍大帳的門口。
慕輿泥和慕輿虔都是率隊向東回師，雖然一個是到潼關一個是去浦阪，可兩個地方相距并不遠，他們可以同路到華陰縣再分道揚鑣。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剛離開長安城五里出頭，就被一支大軍攔住了去路。那支大軍差不多有三萬人馬，正是華陰楊氏的宗族兵和姚萇的羌人部下。
之前一直對他們奴顏婢膝，一見面就像狗見了主人一樣搖尾巴的姚萇，這一次卻是十分硬氣、十分堅決的拒絕了他們通過的要求。
慕輿泥一時心頭火起，真是人一旦走了背字，什么阿貓阿狗都敢欺上頭了。他讓慕輿虔給他押陣，自己率領著五千部下就想沖上前去給姚萇一點顏色看看。讓姚萇見識一下什么叫燕軍精銳。
可令人意外的卻是，一向見到他們腰骨就軟的像春天的柳樹條一樣的姚萇，一旦腰骨硬起來，還真不好對付。一波一波的箭雨，讓慕輿泥的騎兵根本就沖不到他的軍陣前面。慕輿泥根本沒有機會和他們進行近戰。
既然沒辦法沖過去，那就只好回到長安城向慕容評交令，想再討支軍令再去會一會姚萇。
如今他們只剩下六萬人馬，要是和姚萇硬碰硬的正面打上一仗，傷亡絕對小不了，他們倆需要向主將慕容評請示之后，才能決定要不要打這一仗。
不過還沒等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作出決定，就有長安城頭上的守軍急慌慌的前來稟報，“長安城周圍出現了很多來路不明的人馬，看他們的架勢，已經把長安城合圍了起來！”
慕容評和其余的燕軍將領們一聽，都緊張了起來。在慕容評的帶領下，他們急忙走上長安城頭去看個究竟。
正如部下稟報的那樣，在長安城的四周，都出現了大批的軍隊，他們此刻正緩緩的向長安城行進。目測他們的數量加在一起差不多要有十萬之眾，而看他們打出的各色各樣的旗號，則說明他們不是哪一家的軍隊，而是很多家的聯合軍隊。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