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電梯。
黑暗中，方墨似乎看到了一絲晶瑩透亮從寧詩雨下巴滴落。
那應該是因為外冷內熱，持續高燒產生的汗水。
方墨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身體湊了過去。
不過他沒抱住寧詩雨，方墨的手很老實，撐在電梯壁沿，盡力擋住外面呼呼鉆進來的冷空氣。
寧詩雨則是靠在方墨的腿上，蜷縮在小角落。
她本就身形嬌小，方墨一米八的個子足夠為他遮擋住外界的冷風。
“好點了嗎？”
“嗯。”
寧詩雨也沒繼續要求。
半晌兩人再沒有一句交流，方墨還以為是小妮子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直到幾分鐘之后，方墨肚子‘咕嚕嚕’又是不滿的抗議了一聲，他才突然感覺有人拽了拽自己衣角。
“你沒睡？”
方墨驚訝地問道。
寧詩雨輕輕‘嗯’了一聲，然后戳了戳方墨的手掌，似乎想要把什么東西塞給方墨。
“我兜里最后兩顆大白兔，姐夫你湊合湊合補充點糖分吧。”
“大白兔？”
方墨倒是沒想到寧詩雨都這個年紀了，還喜歡吃糖。
方墨也沒跟小姨子客氣，詩雨平時都住在寧家莊園。
那個莊園中因為有老爺子這位上年紀身體也不好的老人。
所以無論是管家，保姆，廚師，保潔，醫護人員都是一應俱全。
寧詩雨起碼吃了早飯。
不過方墨兩只手得撐著電梯壁沿，避免自己身體失去平衡砸在寧詩雨身上，又得同時幫小姨子擋風，他不方便自己撕糖紙，要是雙手離開了電梯壁沿，方墨重心就得傾斜。
詩雨抱著他的小腿取暖，一不小心還有可能踩到少女，這下方墨想吃口糖都犯了難。
就在這時，寧詩雨說道；
“我幫你剝……”
聽到這話，方墨心中有些古怪。
要讓小姨子喂自己吃糖，這場面的確有種說不出來的曖昧。
但現在屬于特殊情況。
寧詩雨明顯是剛才睡覺著涼，再加上電梯急墜受驚。
這種時候人很容易應激生病，幽暗封閉的環境空氣還不好。
方墨都擔心寧詩雨持續高燒，燒成腦膜炎。
所以盡量避免詩雨被冷空氣凍到。
“你，低頭。”
下一刻，寧詩雨小聲開口。
方墨低下腦袋，剛準備張嘴，一陣柔軟的觸感在唇瓣處傳來。
他還納悶這大白兔奶糖怎么沒有奶香味，反而是一種少女體香。
難道是寧詩雨把奶糖裝的時間太長了，被她身上的體香滲透了不成？
誰知道，下一刻他便感覺一個甜絲絲的東西被渡進了自己口中。
伴隨著的還有滾燙的肌膚，碰到自己鼻翼時的觸感。
方墨這才瞳孔驟然緊縮。
媽的，那軟的哪里是糖，那是他媽寧詩雨的嘴！
幸好我沒咬下去……
誒不對啊！
她是拿嘴喂我呢！？
“寧詩雨你……”
方墨剛一張嘴，寧詩雨就快速地用舌尖把奶糖頂進方墨口中，然后重新坐下。
剛才那輕輕一個吻好像用光了寧詩雨身上的全部力氣，小姨子一坐下還喘了兩聲，才緩過勁來。
安靜。
整個電梯箱體這下徹底安靜。
方墨一個大老爺們頭一次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他甚至都感覺腦瓜子有些嗡嗡作響，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寧詩雨把我親了！？
我和她接吻了？
而且好像應該可能大概還吞了她的唾沫？
我，我，我怎么有種自己吃虧了的感覺呢？
“剛才，我做了個夢。”
就在這時，寧詩雨突然小聲嘀咕著開口。
方墨心中想的則是，我看你還是不難受啊……
都有力氣偷親老子，親完還有力氣說話了，合著你剛才那副虛弱的樣子是演我呢？！
“我夢到你了。”
少來，你暗戀的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崢’，那只是因為某個事件讓你產生好感的一個代號，而并不代表就是真實的一個人。
合著這份感情還能分分鐘轉移啊？
方墨心中狂翻白眼，還在惦記著自己該如何給老婆解釋和小姨子親嘴這件事。
月瀾姐，我說我和她是唇友誼，你信嗎？
眼瞅著方墨半天不搭理自己。
寧詩雨沉默良久。
約莫十分鐘之后，少女突然又開始喘著粗氣，想來又是高燒襲來不舒服了。
“呼，好熱，方墨，我好難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嗚嗚~”
“我感覺我的腦袋好重好重，而且眼睛也疼，但是四肢很冷，我好難受，好難受啊……”
方墨沒有說話。
寧詩雨一直摟著他的小腿，方墨是能感受到詩雨身上溫度。
她的確四肢冰涼，但嬌軀滾燙。
說完這話，詩雨又是微微用力，再度摟緊了方墨的小腿，身體也開始有了些許顫抖。
這種時候，方墨不知道說什么能夠起到作用。
而且小姨子燒得頭昏腦漲，估計八成也聽不進去自己說的話。
“方墨，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會給手機里拍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嗎？”
就在這時，寧詩雨突然虛弱一笑。
嗯？
方墨抿了抿嘴唇，這一點他之前還真是有過猜測，原本方墨也沒多想月瀾姐講過的這件事。
但是之后跟何夕婉聊天有一次，何小姐的一句話點醒了方墨。
當時何小姐說……
……
“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啊？這年頭哪有單身女孩子會在手機里存私房照的？”
“我意思是那種戀愛熱火朝天的情侶，偶爾女生會喜歡給男朋友發一些私房照，挑逗或者勾引一下對方，所以才會不小心在手里存下這種照片。”
……
當時方墨沒有多想，但是事后聯想起寧詩雨這件事情，方墨大概就能猜到。
想來詩雨上中學的時候，怕不是還早戀了？
事后方墨還跟寧月瀾聊過這些，詩雨當時說不定就是因為有男朋友，所以才會給手機里存那些雜七雜八的照片。
寧月瀾一開始聽到并不是方墨這位‘崢’的本尊幫了少女，還以為是寧詩雨當年的小男友出手相助。
但方墨猜測，倘若當時是詩雨的男朋友幫了她，或許少女和他如今還如膠似漆。
所以極有可能……
她早戀的那位對象，不僅不是月瀾姐想象中的正派角色。
說不定當時也和威脅詩雨，要讓少女身敗名裂的班長是一伙的！
不然有個男朋友這種角色作為依靠，寧詩雨也不至于病急亂投醫，甚至還找到貼吧去尋求‘崢’的幫助了。
“你當時，大概是談戀愛了吧？”
下一刻，方墨緩緩開口。
聞言，寧詩雨輕咦一聲，聲音中有些驚訝。
“你，你怎么知道？”
黑暗中，兩人幾乎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方墨聳聳肩，也沒有多說自己曾經的分析，寧詩雨則是陷入了一陣沉默，這才‘撲哧’一笑。
“也是哦，姐夫可是大名鼎鼎的黑客之王‘崢’，想要知道這些事情有什么難的？”
“你幫我刪掉私房照的時候，是不是還翻了翻我的手機？”
聞言，方墨嘆了口氣，真不是我干的啊！
“姐夫，你是不是生氣了？看到相冊里的那些東西……覺得我是個隨便的女孩子？”
就在這時，寧詩雨聲音中多了一抹委屈，沖著方墨開口。
他雖然看不清少女此刻的表情，但能夠感受到一股熱氣打在臉上，想來是寧詩雨抬著腦袋正跟自己說話。
方墨幫他擋著冷風，這個角度低頭很難看清少女的表情。
不過寧詩雨因為是蹲著身子，方墨又不是一面墻，身體總歸還是有幾個地方會透光。
所以蹲著的寧詩雨反而勉強能夠看清方墨的臉色。
不然小姨子剛才也不可能那么精準的找到方墨嘴巴吻上去了。
“感情中，人會做出一些沖動的事情，所以無論發生什么離譜的情況，我其實都還蠻能理解的。”
“況且，我生哪門子的氣？”
方墨都有些哭笑不得，寧詩雨不會以為親了自己一下，他就喜歡上小姨子了吧？
雖然小姨子波濤洶涌，身材很是惹人垂涎。
但方墨雖然從不覺得自己是什么狗屁正人君子，可同樣也不是精蟲上腦的下半身動物。
說實話，方墨對寧詩雨是從未有過任何想法。
“那些照片，我沒有給他發過……”
就在這時，寧詩雨又是緩緩開口。
只是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是在給方墨解釋，還是自己在給自己強調了一遍，喃喃自語。
“劉正浩當時是我們的班草，大概班上一半的女孩子都給他表過白。”
“我雖然對他沒那些小女生那么上頭，但當劉正浩給我表白的時候，我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你還說別人是小女生呢？
方墨想笑但又怕惹得寧詩雨不高興。
在他心中，雖然詩雨跟自己是同輩，但自從和寧月瀾結婚之后，方墨對待寧詩雨的時候，總有種長輩面對晚輩時的心態。
那種潛移默化的心態轉變，大概也是他潛意識里將自己代入到了姐夫這個角色。
“可能是因為虛榮心作祟吧，亦或者是小女生那種攀比的心態使然。”
“我本就是轉學過去的，班上也沒幾個朋友，雖然經常有男生給我表白，但女孩子群體卻對我格外排斥。”
“我接受劉正浩，或許最本質的兩個原因，便是因為我想要融入他們，所以試著想跟那些其他女孩子一樣。”
“我以為如果跟劉正浩這種班上的風云人物在一起，我就可以在班里得到同學們的認可了。”
這種心態很奇怪，但倒是不難理解，中學生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群體意識，半路進來的插班生幾乎很難找到屬于自己的朋友。
更何況寧詩雨還外貌出眾，身材傲人。
丟進同年齡段的女生中，那幾乎就是降維打擊。
女孩子通常都要比男生早熟一些，眼瞅著寧詩雨天天被各種表白。
她一來幾乎就奪走了班上其他女生全部的關注度，女生群體對她肯定是討厭大于喜歡。
寧詩雨在班上，自然是孤獨又孤單的。
這時候突然跳出來一個萬眾矚目在班級里算是風云人物的男生給她表白。
寧詩雨會抱著想要融入大集體的想法點頭答應，倒也合情合理。
“我是不是很奇怪？”
寧詩雨苦笑一聲。
方墨擺擺手；
“青春期的任何事都可以理解，初戀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自己真正喜歡過的人。”
“輕舟已過萬重山，現在再回頭去看當年喜歡過的那些人，只會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天真而幼稚，執著于過去也沒什么意義。”
“更何況過去了就過去了，奇怪不奇怪我們不能用現在的視角去看當年的自己……”
“不，在我心中這件事沒過去。”
嘩！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方墨云淡風輕的安慰，寧詩雨突然激動了起來。
聲音中都多了一絲哭腔，也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頭昏腦漲難受地哭，還是方墨這副不在意的態度讓她想哭。
“姐夫，我不是一個好女孩子。”
“為什么這么說？”
寧詩雨每次喊自己姐夫的時候，方墨都有種古怪的感覺。
話音落下，電梯箱體內兩人又是再度陷入了一陣寂靜。
不知道什么時候，寧詩雨突然情緒一崩，淚如雨下。
“因為……劉正浩帶我開過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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