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
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無人，漢道昌。
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無人》李白
……
轟！
一枚十數斤重的石球，重重砸在轒辒車頭的擋板上。雖然擋板鋪著厚厚的被褥，也被瞬間擊成碎片。堅硬的木制擋板炸開，變成無數激射的鋒利木刺。
推車的步兵被碎裂的木塊擊中，好在身披甲胄，除了臉部被劃了個大口子、鮮血直流外，并無性命之憂。
轒辒車兩側的步兵就沒這么好運了，激射的鋒利木刺扎入他們的腿部，甚至洞穿動脈，血如泉涌，令其劇烈的痙攣著、抽搐而死……
即便是堅硬如鐵的尖頭轤，在石彈的攻擊下，也散了架，變成一灘碎木。
嗖！
一顆十余斤的大石球，從天而降，沖著一輛長板車呼嘯而來。該長板車上，堆滿了沉重的麻布袋與土筐。布袋與土筐裝滿了泥土，作為待會兒填壕之用。
看著石球迎面而來，幾名推車的民夫面如死灰。
他們沒有受過訓練，哪見過這種場面，被槍林彈雨嚇得腳步發軟，完全邁不動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石球迎面襲來。
“完嘍！”眾民夫抱著腦袋，蹲下身子，閉上眼，等待著命喪黃泉。
“咣當”一聲巨響，石球彈無虛發，正中板車。
眾民夫魂飛魄散之際，只覺車身劇烈震動，卻沒有想象中的車身炸開、四分五裂激射的木刺穿胸而過……
民夫們睜眼一看，喜出望外：石球嵌入麻布袋中，既沒有砸碎車輛，也沒有繼續反彈，形成跳彈。
原來石球雖然擊中板車，卻被布袋中的泥土緩沖了下墜之力。布袋中的泥土破袋而出，塵土飛揚，卻也讓石球牢牢地陷入泥土中。
石球雖重，來勢洶洶，但推車的幾名民夫，卻安然無恙，無一人傷亡。
“老天爺保佑啊！霹靂飛石只殺胡狗，不殺百姓啊！”
民夫喜極而泣，跪在地上，向天空不停地磕頭！
……
田乾真順著偏將的指點，看到一發石球擊中一輛長板車。這種裝滿泥土的簡陋麻袋車，竟然在呼嘯的石球攻擊下，人車安然無恙。
田乾真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立刻找到了破解投石機的法門。
田乾真一拍腦門，嘆道：“我早該想到，裝滿沙袋土筐的車輛，能防止石球形成跳彈，護住士卒。”
田乾真趕忙下令，命緩坡上的士兵扔下攻城車，躲到長板車后。同時緊急派傳令兵到李歸仁、武令珣處，將這一重大發現告知二人。
田乾真招集工匠，挑選了大量長板車，適當改造加固，然后在上面堆滿裝填泥土的麻布袋和土筐。
田乾真指揮大量民夫推車，緊緊的擋在士卒前方，護衛步兵前進。
……
四處亂竄的燕兵，一聽說那些裝滿麻袋土筐的板車可以防御石彈，立刻扔下武器，連滾帶爬躲到民夫身后，用泥土板車遮掩身體。
不久后，后方大量改裝版的泥土板車送到，攻山的步兵軍心立刻安定下來。
與此同時，李歸仁、武令珣兩軍也立刻效仿。讓后援步軍用泥土板車掩護，快速插上。騎兵全體下馬，扔下馬匹，躲入土車之后。各類戰車和攻山器械，緊緊躲藏在泥土板車之后。
改裝之后泥土板車能更有效地抵御投石機拋出的飛石。大部分泥土板車被石球擊中，只會濺起大量的布屑泥土，車身不會碎裂。躲在車后的士兵，安然無恙。有些時候，躲閃及時，甚至毫發無損。
泥土板車按一定隊形排列，每三組板車之間用繩網相連，防范落在車身之外的石球，防止石球變成跳彈，避免被二次殺傷。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戰車被擊碎，士兵被擊斃，傷亡仍然不可避免，但比起先前束手無策、任人宰割的局面，實在是好上太多。
一時間，燕軍軍心大振，將士個個摩拳擦掌。
田乾真趁機下令，命步軍將士加快行進。
三路攻山隊伍，很快登上梯田防線的第一道梯級，逼近唐軍第二道防線。
因為泥土板車的出現，方才肆虐的投石機，立時失去了大半威力。看著燕軍攻山部隊，如潮水般，一波波逼近緩坡中段，炮營主將裴破空等人目瞪口呆。
裴破空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這些長板車上的麻袋土筐，竟能抵擋無堅不摧的投石機？
對于唐軍優勢的喪失，白復倒是看得很淡，并不過多糾結。
白復自言自語道：“這倒是一個對付投石機的好戰術。相對于轒辒車，尖頭轤這些造價昂貴的攻城車，麻袋土筐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裝填沙袋的泥土更是隨處可取。
田乾真不愧是文武雙全的叛軍驍將，名不虛傳。腦筋轉動之快，應敵對策之巧，可與張巡張大人一拼。”
見叛軍逼近第二道防線，白復當機立斷，沉著下令，命投石機停止攻擊，避免誤傷己方。
……
后方中軍位置，獵獵飛舞的織金龍纛下，史朝義神情復雜，喜憂參半。他猶豫片刻，終于下令。他大聲喝道：“傳我旨意，擂鼓攻山！”
“咚、咚、咚！”
數十面巨大的牛皮戰鼓同時敲響，渾厚的鼓聲一浪高過一浪，傳播開去，威風八面，聲勢震天。
……
到了梯田防線的第二道梯級時，坡地就不好走了，到處是深深的壕溝陷阱。這些壕溝陷阱布局都有講究，坑前都有矮墻遮掩，陷阱皆有偽裝。
此外，這些矮墻壕溝陷阱，分別都是不規則的，幾乎無規律可循，在各個坡地間呈之字形分布，導致第二道梯級的坡地極為難行。
不將全部矮墻推倒，不填平所有壕溝，寸步難行。
……
不過好在，這一切防線秘密都寫在一張羊皮卷上。每一個陷阱的位置都清清楚楚地標注出來。
李歸仁、田乾真、武令珣這三人，每人手中都有一份這樣的羊皮卷。
田乾真憑著多年的經驗，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份真正的防線圖。矮墻壕溝陷阱的位置，看似雜亂無章、無規律可循，實則暗合先天八卦、排列井然有序。如果有一處陷阱的位置在圖紙上作偽，其余陷阱的八卦方位就會全部對不上。所以說，這份防線圖不是想偽造就能偽造的。
正是有了這份詳盡的防線圖，田乾真才下決心跟李歸仁、武令珣一起攻山。
田乾真的填壕工兵用壕車輕易撞開壕溝前的拒馬，將折疊壕車依次鋪開，變成壕橋，架設在壕溝之上，使攻擊步卒，順利通行。
接下來，燕軍動用轒辒車與尖頭轤，撞擊壕溝后面的矮墻。轒辒車這些攻城器械，都是用粗大的硬木制成，堅固厚實，車頭都是鐵鑄的錐形尖頭，十數次撞擊，便能將矮墻推倒。然后再用倒塌的矮墻土石回填壕溝。
雖然唐軍的弩箭如瓢潑大雨般落下，但轒辒車與尖頭轤外蒙生牛皮，可以有效抵擋弩箭的攻擊。即便是車身被射中，除了射穿一些洞口，對填壕工兵構成一定傷亡外，對整架攻城器械無法造成太大破壞。
在轒辒車與尖頭轤這些攻城車的掩護下，躲在里面的燕軍工兵放開手腳，從容不迫的挖墻填壕了。
……
武令珣再次來到陣前，他用長矛挑開鋪在陷阱上方的偽裝。這是一層厚牛皮，灑滿了塵土，跟附近地面的顏色一模一樣。
陷阱是一個深一丈、寬一丈的深溝。陷阱內密密麻麻的，全是手臂粗細、削尖的鋒銳竹樁，望之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如果燕軍騎兵冒然跳越矮墻，后果不堪設想……
這些壕溝陷阱都是連環套，算準了馬匹步伐的間距，戰馬僥幸跳過一個，也躲不過下一個。
武令珣發出了跟魚朝恩一樣的感慨：“白復啊白復，你小子太毒辣了，這么陰毒的手段你都想得出。
要不是我們破獲了你的防線圖，光這些壕溝陷阱就得讓我們燕國的勇士死上千人。
你等著，等本帥攻上坡頂，非將你小子扒皮抽筋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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