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卷起枯葉,在君夙折的腳邊旋轉,直到他走出了東宮廢墟才漸漸散去。
趙子佑看著他的背影,緩緩的走到殿門邊,背著手,靜立不動。
魏遼垂著眼,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陛下的神態,斂下氣息:“陛下,這就放他走了?”
“要不然呢?”趙子佑瞇了瞇眼睛,昂起下巴,眼神變得幽沉:“朕與他之間……已經做了交易!”
“交易?”魏遼大吃了一驚,“陛下和他能有什么交易?”
趙子佑遽然看向他,他立即識趣的低頭閉嘴,沒有多問。
天空陰沉沉的,冷風攜裹著什么吹在臉上,涼颼颼的,水漬漬。
趙子佑摸了一把,捻開,若有所思:“下雪了!”
——
雪花不大,隨著疾風落下,飄飄灑灑的落在庭院里。
君夙折站在院子正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颯從身后走來,將披風給他披上。
他驚醒似得,抓住她的手:“你怎么出來了?外面冷。”
“你在想什么呢?這么出神,”顧颯為他系上衣帶,淡眸的看著他的眼睛:“不是說,陛下已經答應你,陸瑤瑤的事情到此為止了嗎?怎么還還有煩心的事?”
“我是在想小白貴妃,”君夙折斂眸:“這個女人有些奇怪,不,是陛下奇怪!”
“怎么怪了?”
“你覺得陛下是那種……會為了女色而妥協的人嗎?”
顧颯想了想,搖頭:“……不會!他不是那種戀愛腦的人!”
趙子佑是可以獨寵小白貴妃,但這個人權勢的心很重,甚至于可以為了除掉君夙折,而利用皇后之位設局。
這種事業心的大男人,絕對不可能是戀愛腦。
“什么腦?”君夙折一時間沒聽明白。
“沒什么,且說你的,你是覺得陛下答應你做交易,是有什么問題嗎?”
君夙折點點頭,握住她的手,輕輕揉搓著:“之前你和我說了小白貴妃的事,還說可以利用這個女人做文章,和陛下做交易,我當時并沒報太大希望。”
因為在他心里,直到趙子佑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做出妥協。
所以,在小白貴妃的計劃之后,他還有一個全身而退的策略。
可是沒想到,在他提起小白貴妃的時候,趙子佑會那樣的忌憚,甚至于都不帶討價還價的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就此將陸瑤瑤的事情不了了之。
“回來之后,我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總覺得這個小白貴妃可能有什么讓我們疏忽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就是趙子佑拼命要袒護的秘密。
“爹,娘……”君空闌小跑著從院外跑進來,肩上還扛著一把嶄新的弓箭:“你們看,這是我的獵弓!”
說著,他摘下背上的箭囊,將里面的羽箭也激動的展示開來。
每一支羽箭的箭身上,都鐫刻著的君空闌的名字。
“君空闌,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些,”顧颯接過羽箭,卻沒有看,只是撫摸著他的小腦袋:“讓我看看,好像真的長高了些。”
“阿娘,你看這個嘛,上面有我的名字,你看,君空闌!嘿嘿……”君空闌拿著羽箭,笑開了花。
“知道知道,你們學院舉行的冬獵嘛!”顧颯說著,與君夙折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
君夙折會意,半跪在地上,取下君空闌身上的獵弓,拉了拉弓弦。
“君空闌,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冬獵,你知道意義吧?”
“知道,是榮譽嘛!”君空闌挺直了胸膛,白白嫩的臉上滿是傲嬌:“阿爹你說過,阿娘也說過,夫子和先生們都說過的,我記得!”
“是榮譽,那你可還記得,注意事項是什么?”
“記得啊,安全第一!”
“是你的安全第一!”君夙折將獵弓交到他手中:“記住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那些不是危言聳聽,你可能在狩獵的過程中都會遇到,所以……”
“好了,你別嚇唬他了,”顧颯打斷他的話:“再說了,這一次冬獵還有我呢,我會注意保護他的!”
她費心費力的跑到青禾學院做廚娘,圖什么?
不就是圖冬獵可以有機會,名正言順的進入獵場!
“誒呦,說到這個,君空闌,明天咱們得一起去學院了,我都好久沒去那邊了……”
因為陸瑤瑤的事情,她已經斷崖似的曠工了。
幸虧她也不是正式員工,否則早就被開除了。
傍晚時分,小雪轉成了暴雪。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天地間一片白色,而鵝毛大雪還在鋪天蓋地的落下來。
天色依舊陰沉沉的,顧颯睡夢中被君空闌的嚷嚷聲吵醒。
“不行,我等不及了,錦絡,你和阿娘阿爹說,我先去學院了,我就不等阿娘了……”
外面的積雪已經到了小腿,踩一腳軟軟的,很好玩。
君空闌穿著狐毛大氅,張開雙手,像只大鵪鶉一般的從雪地上跑過。
顧颯起床后,錦絡進來開了熏爐,加了幾塊木炭:“小姐,今天你還是穿廚娘的衣服去學院嗎?”
“是啊,在冬獵這場游戲結束之前,我要一直都是廚娘,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事!”顧颯挽起頭發洗漱,“小侯爺呢?起了沒有?”
“沒有,聽石大路說,小侯爺今天有事,上去是去不了學院了。”
“不去就算了,反正說起來,冬獵大概得等到明天才開始!”
冬獵是大梁朝的傳統節目,但也是要根據天氣來設定的,時間隨機,這也就導致了一些準備工作都要重新規劃重新做。
從昨天下雪開始,人們就要清理狩獵場,設禁地木牌,再派專人把手,還要確保獵場里的小動物們保持一定的活力,好讓獵手們玩的盡興開心。
而學院做為承辦方,也要在獵場那邊搭建大大小小的營帳,以確保那些達官貴人們的能住的舒服愜意。
這一切都需要人們一點一點的去完成,所以冬獵正式開始的時間,通常是在暴雪之后的第二天。
這個時候,積雪最夠厚,準備工作也相對完成了。
所以,顧颯在去了青禾學院后,直奔孔老夫子的院子。
“老爺子,在嗎?我給你帶了瓶好酒,保證你喝了之后……”
她也不等弟子通報,大大咧咧的掀開棉花簾子走了進去。
但是,隨機就站在了那里。
“那個,不好意思,你有客人啊……”
她講拿一半的酒又放回了背兜,鞠了一躬:“不要意思,沈家姐姐,我不知道你在這里,打擾了……那個,你們聊,我先出去。”
沈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是顧颯已經退了出去。
她一瞬的失神,坐在了那里。
孔老爺子瞥了她一眼,再看看門口,挑著眉頭輕嘆一聲:“你這是還不打算……”
沈約驀然轉頭看來,眼神銳利。
孔老爺子立即閉嘴,甚是無趣的笑了笑,拍著雙腿站起身:“算了,你一向是有主見的,雖然近幾年年紀大了,多愁善感,做事唯唯諾諾些,但是大主意還是有的,我就不多說話了,免得招你煩!”
“死老頭,你說了這么多,還不夠招人煩嗎?”沈約不悅的低聲啐罵。
“我這是友善的提醒!”
“我多謝你的提醒!”
“你,你呀,”孔老爺子再次嘆息了一聲,顫巍巍的往門口走:“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一次,陛下出了手,雖然被他們打了回去,但有一就有二,陛下這是動了殺心,是要除掉小侯爺的……”
沈約的眼尾明顯顫了下,低下頭,斂聲:“那不是很好嗎?”
“你說什么?”孔老爺子驀然站住,抖索著轉身,扣了扣耳朵:“人老了,上了年紀的人都會耳朵不好使,你剛才說什么?”
“哪有什么說什么?”沈約站起身,沒好氣的懟了他一眼,摔衣快步從他身邊走過去:“你就別出去了,我走!你這一把老骨頭,又畏寒怕冷的,要是出去了,豈不是得凍死!我走!”
“那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