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瑩從裴瓊華莊園出來的時候天下起了小雨。
積云堆砌在天邊，空氣悶悶的帶著土腥味，司機下車開門，邱思秦在車子后座睡得很熟。
司機將她扶上后座，邱思秦似有所感的睜開眼，“媽媽。”
梁婉瑩張開手，邱思秦鉆進她的懷里。
“媽媽，你的事辦好了嗎？”
“差不多。”梁婉瑩揉著他的腦袋，“等久了？”
“沒有。”
司機上車，系好安全帶，問：“老板，接下來去哪兒？”
梁婉瑩低頭看著懷里的邱思秦，臉上的笑容變的極淡，緩緩吐出兩個字。
“監獄。”
*
會見室。
梁婉瑩邱思秦一大一小的坐在板凳上，望著特質玻璃那邊的邱竹集。
邱思秦有些緊張，下意識的去拉梁婉瑩的手，“媽媽。”
梁婉瑩沒回應他，靜靜地看著在面前坐定的邱竹集，她眸光幽幽，眼里像是藏著某某種辛辣的諷刺。
邱竹集在獄警的安排下坐定，腳上的鐐銬在動作時發出生硬的碰撞聲，獄警解開他手上的手銬，諷刺的時手腕獲得片刻自由，身體的傳感系統卻因為生成了肌肉記憶性的觸感，開始不斷地在腦子里模擬其緊固自由的觸感。
邱竹集為此略顯煩躁，放在桌面上的雙手相互搓著手腕，用一種憎惡陰鷙的眼神看著梁婉瑩，“你還敢來看我。”他瞥見她身邊的邱思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惡狠狠的說：“還帶了思秦。”
梁婉瑩低著頭，柔順的卷發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溫柔的輕呢道：“你要死了，思秦總得盡點孝吧。”
“媽媽？”邱思秦迷茫的看向梁婉瑩。
邱竹集雙手緊握成拳，“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梁婉瑩笑出聲，“只有要死的人才會相信這個世上有報應，我活的好好的，哪里有報應？報應在哪兒？更何況，我不像你，我一直遵紀守法。”
邱竹集目眥欲裂，梁婉瑩上身前屈，手指隔著窗玻璃在上面緩緩滑過，紅唇勾出笑容，語氣曖昧呢噥，“你媽來看過你嗎？有沒有跟你哭過，說一定會救你出去？告訴你哦，不可能了，你媽前陣子住進醫院了，沒錢治，現在醫院不打算收她了，猜猜誰幫了忙？”
“你什么意思？”
“猜猜嘛，生什么氣呢？”梁婉瑩呵笑一聲，“是我哦，我找了家醫院把她收起來了，每天都有人照顧她哦。”
“你會有這么好心？！”
“我在你心里一直很惡嗎？”梁婉瑩笑，“你放心啦，你死了，你老母我會幫你照顧的。”
邱竹集咬牙切齒道：“梁婉瑩，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梁婉瑩單手托腮，眨眨眼，輕笑道：“你放心啦，我也是邱家的兒媳，你媽媽之前怎么對我的，我都還記得呢。”
“梁婉瑩。”邱竹集額頭的青筋繃出，又忽而松開手，像是泄了氣，緊緊的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梁婉瑩，算我求你，對我媽好一點，好嗎？”
梁婉瑩笑出聲，挑眉看他，“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你雖然沒變善良，但變孝順了哦。”
“梁婉瑩！”
“這么喜歡叫我名字，那你多叫幾聲好咯，反正之后就叫不成了。”
“梁婉瑩！！”
邱竹集越是憤怒，梁婉瑩就越是開心，她輕笑著掩面，對著邱思秦喊，“思秦，來，送送你二叔。”
邱思秦從凳子上跳下來，被梁婉瑩抱進懷里，仰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梁婉瑩逗弄似得開口，“你二叔這輩子沒有種，不是太監勝似太監，現在他要死了，你跟二叔saybyebye，祝他好死。”
“媽媽……”
“說啊。”梁婉瑩輕輕掐住邱思秦的胳膊，“聽話。”
“梁婉瑩！你這個賤人！”對面的邱竹集掀桌而起，暴怒異常。
邱思秦被嚇得眼淚直冒，咬著嘴不敢哭出聲。
會見室內的獄警上前制服邱竹集，將他牢牢的摁在地面，會見室外的獄警黑著臉要求結束會面，梁婉瑩抱著邱思秦撐著窗臺邊緣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里面已經全面崩潰一邊痛哭一邊大罵的邱竹集，嘴角扯出嘲弄的笑，她紅唇輕啟，無聲的吐出三個字，邱竹集崩潰大叫。
“永別了。”
她說的是。
細細密密的雨絲飄落，墜在毛發上形成一層薄薄的珠露，梁婉瑩從看守所出來之后臉上就再沒有了笑，邱思秦跟在她身后，努力邁動步子才能跟上她身下輪椅行進的速度。
“媽媽！”他拉住她的手，梁婉瑩緩緩轉頭，眼神淡漠的看著他握著自己的那只小手。
“媽媽……”邱思秦的睫毛上還有淚水，梁婉瑩從懷里掏出手帕，幫他擦去，“哭什么？”
邱思秦撲進她的懷里，嗚咽而哭。
梁婉瑩面無表情的拂動著他的頭，出聲說：“還在下雨，回車上再哭。”
邱思秦胡亂的點頭，擦去眼淚，拉住她的手一起前進。
“媽媽。”
“嗯？”
“你之前說二叔沒有孩子，可二叔以前跟我說……”
梁婉瑩停下車子，轉頭陰沉沉的看向他。
邱思秦的話被嚇得吞進肚子。
“說啊。”
她的語調冷冽，邱思秦心生恐慌，不敢出聲。
梁婉瑩嗤笑一聲，“要么就把話說完，要么就一輩子爛肚子里，說一半藏一半，沒種。”
邱思秦嚇得捂嘴，大眼睛里眼淚在來回顫動。
梁婉瑩俯身靠近他，用拇指指腹幫他揩去眼淚。
“媽媽教給你一個道理，如果做不到心狠手辣鐵石心腸，那就要懂得伏低做小乖順聽話，學會審時度勢，蟄伏下來，找棵大樹依靠他，攀附他，記得，不要得罪他，明白嗎？”
她說著，指腹擦過他的鏈家，在上面留下一道紅痕。
邱思秦重重點頭，大顆的眼淚隨之落下。
“回答。”她命令道。
邱思秦哽咽，“明白。”
梁婉瑩笑著在他臉上拍了拍。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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