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眾人心頭皆是重重的一跳。
葉盞卿沉吟，最終還是答應了過去，電話掛斷。
姜江煩悶道：“看來今天這飯是注定吃不了了。”
葉盞卿說：“也算是我掃興，我讓人定下飯店，你帶劇組的人去吃吧。”
姜江不想見全微那張讓人膈應的臉，遂點頭揮手，送兩人離開。
幾人分手，秦捷開車同葉盞卿改道全微家，摁了門鈴上樓，張淑華兩眼紅腫地開了門，“葉小姐，還有秦總……”
進到屋子，看著家里亂糟糟的一片狼藉，像是發生過一場大爭吵，卻遠遠不至于發展到殺人跳樓的程度。
全微聽著動靜從房間出來，葉盞卿望過去，注意到她臉上還纏著一層紗布，忍不住想，難道真是張淑華打的？
直到下一秒，全微離得近了，葉盞卿看清她的臉之后，頓時也明白過來到底是什么使得張淑華暴怒至此。
——全微整容了。
準確來說，是做了眼睛。
像是開了眼角，還割了雙眼皮。
就連葉盞卿這么個外人都看出來全微的變化而感到吃驚，更何況是張淑華？
在她看來，即將高考的全微能在關鍵時刻做出這種事簡直跟自毀長城無異，她憤怒至極當下就抄出家里的掃把給了全微一棍，全微被打疼了躲進房間給葉盞卿打電話，怕葉盞卿不來甚至扯謊說她要跳樓。
有那么一瞬，張淑華是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守著秘密，看著不懂事的女兒，她已經心力交瘁。
將兩人請進房間給兩人上了茶，張淑華手撐著桌子無力的道：“葉總，秦捷，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我們這邊沒什么事兒，你們放心吧，我也不會跳樓的。”
葉盞卿沒急著去回應她，而是問：“所以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呢？”
她指的是全微。
張淑華心里疲憊，頗為絕望似得破罐破摔，“到了這一步，也沒什么需要想的了，既然她不準備讀了，那就只好遂了她的心愿，輟學算了，就是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企業會不會要這個么高中肆業的‘大’學生！”
張淑華心里有氣，說話也絲毫不留情面，被自己老媽當著外人的面一頓拉踩，全微羞憤到很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媽……”
張淑華閉著眼睛不搭理她。
葉盞卿卻沉吟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想以后該什么辦，復讀手續已經辦下來了，流水一般的補課費也都花出去了，難道就為了這前功盡棄？”
這話實在是說到張淑華的心口去了，孩子到底是自己生的，哪怕現在做出這種事，也還是得繼續謀算，說什么放棄不管，都是負氣話。
可她又能怎么辦呢？小的任性沖動，老的耳朵發聾，她想找個人傾訴都找不到目標。
人在一定的時候是無言的。
這種孤獨的無能的挫敗感深深裹挾著她。
使得她只能暫時借用眼淚來洗刷心里的苦澀，用鋒利的刀子一般的語言割在女兒身上，讓她明白自己犯了錯，犯了大錯。
可除此之外呢？
今天過了，明天呢？
不是誰都能完全沉沒成本瀟灑的拍拍屁股隨之走開的。
至少她張淑華不能。
“葉小姐，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們一家做的這些，可是我就是感覺，這事兒完了，找不到路了。”
葉盞卿知道張淑華此刻內心苦頓，遂也不打算跟她聊些什么，于是開口，“那不如聽聽全微是怎么想的吧。”
幾雙眼睛齊齊落在全微身上。
全微心頭發緊，腳步后退，整個后背靠在門板上。
葉盞卿說：“你找我過來，是優有了什么打算了嗎？”
她這個問，全微反倒說不出口，先前早就打好了的滿腔腹稿此刻顯得蒼白無底氣，在葉盞卿那雙淡然的眼睛朝著她看來的時候，一種被小心思被看穿的赤裸尷尬感從心里蔓延。
她咬著唇不說話。
張淑華有氣，呵道：“打電話把人叫來了又不吭聲，幾個意思啊！”
母親的呵斥讓全微意識到事已至此，藏著掖著也沒什么意義了，雖然仍是心無底氣，可還是支吾的出聲：“讓葉盞卿走點關系不就好了……”
“呵。”
冷嗤的嘲弄。
不只是全微，就連張淑華也是面露難堪。
秦捷跟姜江其實很相像，都是捎帶有些孩子氣的人。
可不同的是姜江長得精致小巧，這種性格一出來，只會讓人覺得小女人如何如何。
而秦捷位高權重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讓人主動地聯想很多。
更何況是他的厭惡？
無話無字，卻清晰的表露出了一個觀點。
給你一點臉，就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葉盞卿也沒什么動作，平靜地捻起茶杯，“怎么，現在又看得起我了？”
全微臊的腋下發汗，漲紅著臉無力發聲，腦袋輕飄飄的發空，里面只有兩個字。
丟人。
把求助似的眼神看向張淑華，張淑華眼神訓斥，臉皮臊紅，一點沒從尷尬從走出來，甚至后悔讓女兒說話張嘴。
“媽……”
全微喊。
張淑華內心都要被擰成繩線了，囁囁的張嘴，聲若蚊蠅的喊：“葉小姐……”
葉盞卿神色淡然，轉面看她。
張淑華最怕的就是跟她對視，眼神躲閃，臉色再紅一度，“全微這事做的不對，但我也實無辦法了，求……求求你，行行好，幫幫忙。”
她說完，葉盞卿好幾秒都沒有回信，張淑華心弦緊繃。
若是拒絕或拒絕她尚且能松口氣，可就這么一直靜靜地接受她的審視反倒讓她覺得折磨。
人情是最怕消耗的，尤其是跨階級接受的人情，做經不起磋磨。
自自家男人死后，葉盞卿忙前忙后，多次出手相助已是仁至義盡。
現在又被全微如此理所應當的索取。
這跟直接趴在她身上吸血有什么區別。
“好。”葉盞卿放下茶杯，“我會幫你們辦。”
說著，她再無其他話，起身離開。
啪的一聲。
張淑華心里的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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