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起身站在門邊，望著葉盞卿秦捷離開的方向低低的喊，“葉……葉小姐。”
葉盞卿聽見了，但沒回頭。
張淑華看著她的身影一點一點遠離，直到視線范圍內再也無法捕捉到那一抹清麗，而后無力的靠在門框上。
眼淚落下。
從農村到城里來這段時間，張淑華無數次的聽到人們嘴里議論農村人的話題，也無數次想過自己或許行為舉止粗鄙讓人背后取笑。
可以往的尷尬難堪沒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葉盞卿最后看她的眼神來的殺傷力大。
那是一種意料之中，淡漠非常的眼神。
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事。
有風呼呼的灌進身體，躲藏在靈魂里一直被刻意忽視的自尊，在這一刻短暫的蘇醒，然后又迅速的湮滅……
張淑華明白，以后要再想找葉盞卿幫忙，怕是難了。
“媽……”全微來扶她，張淑華漠然的從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轉身沉默的進了房間。
全微雙眼泛紅的望著母親緊閉的房門，咬牙忍住想哭的沖動。
“你確實做錯了。”
一直沒出聲的奶奶說。
“可是我們學校那個做了眼睛容寧都成功了，我只是想變漂亮，這也有錯嗎？她葉盞卿本來就欠我們的！”
老太搖頭合目不再多言。
全微心里凄然。
一種全世界都不理解她的孤獨感瞬間在此刻席卷了她的心頭。
*
葉盞卿秦捷回到車上，兩人都沒說話，秦捷一手持方向盤一手握著她，見她側目望著窗外出聲，輕聲問道：“不知道咱們現在去姜江哪兒還能吃著點剩菜嗎？”
葉盞卿笑了一聲，“那姜江肯定想欽差大臣也有今天，居然淪落到吃我們剩飯的地步了，看來朝廷要員混得也不咋地嘛。”
秦捷見葉盞卿如此玩笑，心里稍稍松了口氣，也跟著笑道：“欽差大臣不好當，皇帝看得緊，無甚油水，倒不如姜江這種屬地藩王過得自在。”
葉盞卿瞄了他一眼，跟著演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看來你是不準備忠于朝廷了，那我就只能表奏皇上，為朝廷鋤奸了。”
秦捷投降，“饒命饒命。”
葉盞卿靠在椅背上輕笑，還是有幾分興味闌珊，秦捷見狀便不再多言，給姜江撥了個電話，讓她再安排一桌，等他倆過去的。
姜江欣然應下，同時又表述說她正好不想在這里繼續吃了，要去某家火鍋店。
如此直白的表述不滿，倒不像是針對菜的，反倒像是針對人。
秦捷聽出味兒，于是便接話說見面聊，收了線，葉盞卿問：“姜江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誰惹著她了吧。”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秦捷也算是把姜江這個人的脾氣都摸透了，重情義，講義氣，不會惹是生非，但處理事情來就略顯孩子氣。
兩人趕到姜江所說的那家火鍋店，姜江老早就注意到兩人，站在二樓的圍欄邊對著兩人打招呼，“這里，這里。”
葉盞卿抬頭，注意到了姜江身邊還跟著位狐貍般眼波瀲滟的青年，不是祁澤言是誰？
轉頭對秦捷對視一眼，對方對她露出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戲謔眼神。
葉盞卿有點想樂。
忽然有種吃瓜前線的感覺。
上了樓，直奔姜江那桌，底料已經沸騰，湯鍋滾出漂亮的水花，客人沒到，姜江早就吃上了，毫不客氣的拿著筷子招呼她倆涮肉，“快快快，我剛下了毛肚，這會兒能吃了。”
這種來自于朋友之間的天然親昵以及對于美食的緊迫感使得葉盞卿先前的抑郁瞬間一掃而空，頓時也跟著一起在這方小小的湯鍋里搜掛著快樂的味道。
秦捷主動拿碗去調料汁，回來時被姜江一頓奚落，“秦總，有咩搞錯，吃火鍋蘸什么花生醬啊！”
秦捷低頭看自己手里的料汁，自己一份油碟兒，一份花生芝麻混合著油鹽醋，這是他上次突發奇想的發明，味道奇怪，但隱隱上頭。
再看對面的，如出一轍的油碟兒，不知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看向祁澤言，祁澤言回之以微笑，手上閑不住似得往姜江碗里投食。
嘖嘖。
葉盞卿笑瞇瞇的拉他坐下，朝他碗里丟了個剛煮好的蝦滑，“看吧，你的小甜品。”
秦捷不樂意了，伸手在飯桌底下輕輕撓了撓她的手心，像是在說，你也嘲笑我。
火鍋上的鄙視鏈有些荒誕搞怪，吃油碟兒的看不起吃醬碟兒的，吃醬碟兒的又看不起混著配菜一起吃醬的。
偏偏秦捷兩樣都占。
無處伸冤，只能被一眾人剝削壓榨，以結賬請客了結。
跟好朋友之間吃飯是最舒服的，這種舒服一旦沉迷了，就容易忘事，幾人各回各家游戲洗漱準備睡覺了，葉盞卿才忽然想起，姜江今天是為啥要換飯店來著？
心里有了好奇便貓撓似得想知道，偏偏身后秦捷抱著自己的懷抱著實溫暖，以使地睡意占據上風，抱著手機再次將要問姜江的話拋諸腦后。
饒是機子震動也再無心思理會了，再是天大的事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說。
可天不遂人愿，睡意占領高地眼看著就要征服整個腦子，手機的尖叫聲一直未停，秦捷在她身后哼哼了聲，一只手伸手就要來找手機，熟門熟路的點開接聽鍵，一點也沒在意是誰的手機，低沉的嗓音還帶著睡眠打攪慍怒。
“什么事？”
電話那頭靜了一秒，隨后輕柔的女聲道：“不好意思秦總，打擾你們睡覺了，明天再聯系您。”
說著，干脆的收了聲。
饒是如此秦捷仍是不耐的將手機扔開。
葉盞卿靠在他胸膛上感受著睡意的侵占，迷蒙問：“誰啊？”
“梁婉瑩。”
秦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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