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之后。
在他的身旁。
白淑緩緩抬起頭來,而嘴角,也同時是帶上了一絲笑意:“撤了?”
瞇著眼睛。
白淑不過片刻思索,便是徑直詢問道:“可曾探查清除?此非為趙軍引誘之計也?”
如今的白淑,早已非昔日。
如今的她,早已經是超過了陸仁當初為她立下的目標。
不單單是飽讀兵書,并習而精之。
這些年來。
南征北戰。
早已經是將用兵之道,融會貫通。
因地制宜,因時而動,因勢利導。
背靠現代,有著龐大的后援為支持。
今日的白淑自問,縱比之當世之名將,亦不差分毫。
聽得白淑下令。
此刻,直播間的觀眾們,也是感慨萬千。
“白淑用兵,愈加謹慎了,這已經是有大家之風了啊。”
“真的很難想象,在此前白淑還僅僅是只是一個來自現代的主播,而如今卻是成為了指揮數十萬秦軍的將軍……”
“只能說,世事無常,什么都有可能發生啊!”
正在觀眾們議論的同時。
這邊的桓齮聽得白淑之言。
自然也是明白了白淑之意。
當即便是拱手:“將軍放心,前番自密探來報,此番長平關中,已然空關,十數萬趙軍,傾巢而出,赴得太原而去!非為趙軍之計。”
白淑聽得此言,緩緩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
方才所聞,也不過僅僅是出于征戰多年來的習慣。
為將多年。
白淑明白,自己一個命令,維系著的,都是千千萬萬麾下將士的性命。
不容有失。
故一舉一動,皆需三思而后行。
接手長平秦軍的這段時間來。
白淑多次試探于趙蔥。
明白對面之趙軍主將。
非為良將,不過一平庸之人。
不善計策,只是一味固守。
雖說兵不厭詐,亦有可能使得計策。
但
緩緩的望向遠處的偌大的趙軍營賬。
白淑的嘴角,也是一陣的唏噓:“一將無能,累及三軍。一王無能,累及全國。”
“昔日之趙國,其君賢,其臣忠,其將能。坐擁長平之險,與我秦國相持三年。便以家父之能,取得長平關,亦犧牲二十萬秦軍將士。然如今趙軍驍勇,亦如當年;其將、其臣亦然;長平之固,自若也……”
“而我軍之勇,非盛于當年;白淑行軍用兵之道,深謀遠慮,亦不能相較當時之家父也。然此番,兵不血刃而取得長平……不過趙國君臣相忌,取滅之道也……”
搖了搖頭。
當白淑再一次的望向面前的長平關。
整個人的神色,已經是徹底的堅定了下來。
不過片刻,便是徑直的一擺手:“傳令下去!全軍渡過丹水,先攻得韓山、大糧山,再占長平!”
“記住,兵貴神速!務必以最快之速度,攻下長平關!”
一句之后。
桓齮得令,當即便是拱手:“謹遵將軍之令!”
隨著白淑的一聲令下。
便以白淑之令。
二十萬秦軍當即朝著丹水東岸進發而去。
自得趙蔥下令之后。
十余萬駐守在長平關的趙軍,已經盡數的撤離。
沒有遇到如何的抵抗。
秦軍在白淑的帶領下。
便是成功的占據了韓山、大糧山一線。
不過一日,兵鋒便已直指長平關而去。
面對巍峨的長平關之下。
白淑的眼神,卻是一陣的唏噓。
準確的來說。
這是白淑第二次前來這長平關了。
只不過。
那時。
長平關早為秦軍所攻克。
可能那時候的白淑沒有想到。
會有這么一天。
自己再一次到來長平關的時候。
卻會是以一種全新的身份。
就如同那時她的父親武安君白起那般。
領著秦軍,前來攻克長平關。
但見得白淑抬頭望去。
果不出其然。
關墻上,原本嚴陣以待的趙軍,此刻早已是撤離。
整個長平關,雖是關門緊閉,卻再見不得一兵一卒。
很明顯。
正如桓齮所說的那般。
那長平關的十數萬趙軍,已是撤離,前往馳援太原而去。
當下。
白淑瞇著眼睛,望了一眼,正欲命令麾下將士,攻入長平關中。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起。
那原本緊閉的長平關關門,卻是突然大開。
幾乎是一瞬間。
所有在這長平關下的秦軍將士們,都是面色微變。
豐富的作戰經驗,僅僅是一瞬間。
便是讓他們的神經開始緊繃。
手中的兵刃高高舉起。
以準備隨時應對可能的來犯之敵。
而白淑,也是眉頭微皺。
莫非,她的情報出錯了?
其實趙軍并未撤離?
而不過是片刻。
待得那長平關的大門是徹底的大開。
白淑還是知道自己多慮了。
此刻。
這長平關中,的確還有趙軍。
然而此番。
卻不過一人一馬。
在所有秦軍的注視之下。
那個趙軍,披堅執銳。
座下高頭大馬。
手中銀櫻槍緊握。
“踢踏……踢踏……”
馬蹄聲響徹。
順著吊橋,那名趙軍面對秦軍千軍萬馬,卻渾然不懼,反而是縱馬疾馳而至陣前。
獨以一人,人獨面二十萬秦軍。
怒目圓瞪。
雖一人。
然其勢,卻似千軍萬馬。
面對白淑及其麾下大軍,當即朗聲一陣呵斥:“大膽秦軍,安敢犯吾長平關!?”
所有的秦軍,看著這似乎有些滑稽的呼喊。
卻并未有得一人面有譏諷嘲笑之意。
他們不明白,眼前這趙軍為何要前來送死。
甚至也不知道,此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毫無疑問。
這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無論是秦人,還是趙人。
對于勇士之人,最為敬重。
雖為敵人。
卻也沒有什么譏諷之理。
當下。
眾人肅穆,白淑亦然。
緩緩的抬起頭來。
見得面前眾人。
紅甲黑胄,氣度不凡。
自不是尋常趙軍士卒能比。
自顧上馬疾馳而至陣前:“吾乃秦軍主將白淑,敢問來將可是趙蔥將軍?”
當白淑此言一出的瞬間。
趙蔥瞇著眼睛,全然明白了一切:“原來是白淑將軍……”
目光在白淑身后的秦軍不住逡巡著。
趙蔥雖平庸,卻勤奮。
臨戰之經驗,也是十分豐富。
只是大略的見得白淑身后的秦軍軍陣,便已大概知悉其數目。
當下苦笑一聲,面露頹然:“如此看來,秦軍此次,當是有備而來啊。王翦將軍占領太原之十余萬大軍,怕并此前于我軍對峙之秦軍,而是函谷關之大軍吧?”
白淑緩緩點頭:“正是。”
事到如今,對于趙蔥這個將死之人,白淑自然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而聽得白淑這一句之后。
趙蔥便已經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如此看來,不但我長平關不保,吾那十數萬將士,此番怕是亦難幸免了。”
“王上啊王上,斷不該為了一己私欲,而至于此啊!”
“我趙國有龐煖、李牧將軍此等名將,有無數忠貞之士,亦有英勇之將士,質樸可靠之趙人……斷不至于行至亡國之時……”
“然而若王上執意如此,趙國或許,當真要亡了……”
兩行清淚,自趙蔥眼眶而下:“趙蔥對得起王上,卻負了龐煖、李牧將軍之托;卻負了趙國……”
“我趙蔥,便是趙國的罪人!趙國的罪人……”
正說著。
明明不過二十余歲的年紀。
在白淑望去。
趙蔥卻已是憔悴如同枯木。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身軀輕顫,卻猶自不倒。
白淑見得面前的趙蔥。
有那么一瞬間。
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的泫氏谷下。
那個年輕趙軍主將的身影,竟是和眼前的趙蔥互相重合了。
燕趙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其卒、其將,多英勇不屈。
這些人,這些將士。
對得起趙國,對得起他們的王,也對得起他們的趙人。
然而,有些時候。
他們所忠于的王,忠于的國,當真是值得他們的忠誠么?
白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托非人,在這個時候,卻是那樣的悲哀。
臣不負君,君卻負臣……
讓他們的忠誠,到了最后往往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白淑一生嘆息。
明知趙蔥此舉所為,卻還是詢問道:“將軍此行何為?”
伴隨著白淑的一句詢問。
趙蔥猛然抬起頭來。
手中的銀櫻槍已是筆直的舉了起來。
獨以一人之軀,而朝著二十萬秦軍宣戰!
“某趙蔥!乃我趙國長平關之守將!”
“爾等秦軍,欲取長平關,當從吾尸首踏過!”
便這般。
那個叫做趙蔥的趙將,以一人之軀,而直接的擋在了二十萬秦軍的必經之路上。
當下。
無數秦軍為之側目。
而在白淑的直播間中。
所有的觀眾們,也都是陷入了沉默。
心中有些堵堵的,見得面前的趙蔥,竟有了幾分難過。
“何其熟悉的一幕啊……泫氏谷底的趙括將軍如此……而十余年后,和趙括將軍一樣,同為趙將的趙蔥將軍,卻也是如此……”
“唉……我算是明白了武安君他們此前所說的那一番話了。燕趙之地,自古而多慷慨悲歌之士。這并不是一句空言,他們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筆劃,都是燕趙之地的人,用他們的鮮血所鑄就的。”
“戰爭啊,當真是從來便沒有對錯啊……武安君這些秦人,為了天下一統,以爭止爭而致太平盛世所發起的戰爭沒有錯。而趙蔥、趙括將軍這些趙人,還有那些死去的六國將士們,為了保家衛國,為了護得領土而誓死抗爭,也沒有錯……”
“這個世界不黑也不白,戰爭也是一樣,本身沒有什么對與錯。所謂的正義與非正義,不過是所謂的旁觀者站在自己的角度,而強賦加于此的定義罷了。”
“趙蔥將軍,走好……”
而于趙蔥而言,如果說他的生命是一團烈火,短暫而急促。
那么最為耀眼和炙熱的,大抵便是此刻了。
他拒馬揚槍。
獨面白淑和二十萬秦軍:“某乃趙將趙蔥,爾等秦軍,可敢與某決一死戰!?”
一人一馬,響徹關隘。
偌大的長平關上,狂風肆虐,唯有趙軍的旗幟飄揚。
在這肆虐的狂風之下。
逆著風。
趙蔥縱馬疾馳,朝著秦軍殺將而來。
而白淑選擇了當初她的父親白起一樣的方式。
“噌!”
伴隨著銀光一閃。
那把腰間曾經武安君白起的佩劍,已然出鞘:“秦軍將士何在!?”
回應白淑的,是無數秦軍高亢的呼喊:“秦軍在此!”
白淑肅然:“列陣,迎敵!”
這是白淑對于眼前的趙蔥,唯一能給予的尊重了。
隨著白淑一聲令下。
雖以二十萬對一人。
秦軍卻選擇了最為鄭重的方式。
結陣,沖擊,迎敵。
這是一場,歷時最短的戰爭。
因為戰斗,從雙方接觸一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趙蔥靜靜的躺在地上。
那把跟隨他征戰多年的銀櫻槍,此刻筆直的插在了他的身旁。
戰馬受創,亦已躺于血泊。
如同此刻的趙蔥一般,渾身上下,已經是滿是淋漓的鮮血。
彌留間。
趙蔥偏頭望向身后。
越過巍峨的長平關,仿佛是直至邯鄲……
“如此也好……”
“至少不必親眼見得趙國亡國之時……”
“如此,也好……”
時秦莊襄王,六月。
趙軍撤離長平關,秦軍來犯。
趙將趙蔥獨一人而出戰秦軍,身死。
歷史是一堆灰燼,無論任何人曾經如何的璀璨奪目,最終都都會燃盡在那無盡的歲月里。人人都會消逝,余下的只是聽聞和故事。
當歷史如同滾滾車輪一般碾過,如果不是直播間,或許沒有人還會記得,在那泫氏谷底……在這長平關下,有趙括、趙蔥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國家,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道信念,而選擇奮不顧身,燃盡一切。
就如同燃燒過的火堆,剩下來的有灰燼。
只有透過那灰燼深處的一絲余溫,尚能從中感覺到曾經那一瞬的炙熱。
自趙蔥身死。
白淑為秦軍主將,當即下令,命得麾下將士,將趙蔥予以厚葬。
而她領得麾下二十萬大軍,占領長平關之后。
幾乎沒有任何的停歇。
便馬不停蹄,繼續領得麾下大軍,東進而去!
所去之方向,不是別的,正是太原!
而這。
也是白淑和王翦,這兩個秦軍主將,所一致決定之計!
正合當年范雎所言。
勿獨攻其地,而攻其人。
而攻人之最好辦法。
便是毀敵之肉身。
趙軍想錯了。
趙王想錯了。
甚至是龐煖和李牧這兩個趙國名將,也沒有想到。
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
秦軍的目標,根本便不是什么上黨和長平關,亦不是什么趙地!
他們要的,便是用盡一切辦法,覆滅趙軍之有生力量!
而這一次。
那回撤馳援太原的十余萬長平關趙軍,便是白淑和王翦從一開始,便已經盯上的一塊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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