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內，兩人對坐，距離大概有一米二左右。
沈云嬌彎腰將酒壺內的靈酒替趙琢斟滿，幾乎剎那間，濃郁的酒香四溢，清澈透明的酒液內閃爍著幾點靈光。
以往，沈云嬌從未提及過自己的身世，趙琢也只當她是普通的散修，可聽剛才的話茬，她的恐怕有著別的來歷。
趙琢也沒有著急詢問，反正她想說的話...自然會說，用筷子夾起塊烤肉，炭火的焦香混合著幾分靈木的清香，咀嚼時外脆內嫩，肉汁四溢，再加上妖獸肉勁道的口感。
味道和口感的多重配合，讓趙琢迅速沉迷于美食，偶爾拿起旁邊的靈酒灌上一小口，同時催動法力吸收著靈酒內的靈氣，分解酒精，增長著自身的修為。
這兩壺靈酒最起碼值幾十靈石。
雖然，趙琢這段時間售賣下品法器賺了一大筆靈石，但他還沒富裕到花上幾十靈石去買醉，倒是沈云嬌這次沒有刻意煉化酒精，幾杯靈酒下肚臉頰就已經爬了一層緋紅。
在她看來，有些回憶唯有在酒精的催化下才能開口講述。
沈家原本是羅云城兩大修仙家族之一，傳承四百年祖上曾出過筑基強者，同時還有另外個筑基家族羅家，兩家守望相助，多次聯姻，關系十分親密。
沈云嬌做為沈家家主的女兒，從小便與羅家二公子有過婚約，兩家也把兩人觸成了一對快樂的青梅竹馬。
直到...十五年前，沈家突然襲擊羅家，將其覆滅，奪走了羅家秘密購買的筑基丹，同年沈家家主沖擊筑基成功。
那一夜，沈云嬌失去了最好的玩伴，花了許久才走出陰影。
沈家主宰了羅云城，一躍成為筑基勢力。
可五年前，那位羅家次子，卻忽然回歸，竟然已經筑基成功，一人單挑沈家將其覆滅，唯獨放過了與他有過婚約的沈云嬌。
“他依舊鐘情于你？”趙琢吃了口糖醋里脊有些八卦的問道。
“不，他恨我，恨我為何不阻止父親，為何沒有提前告知...”沈云嬌端起酒杯，雙眼變得朦朧像是多了層水霧。
“他打算突破筑基后期前殺我，以大仇得報的暢快，沖擊境界。”
修仙者在突破時，心境占據著必要重要的地位，或是重要的關卡，都需要提前調整心境，才能在突破時一鼓作氣。
“你恨他嗎？”趙琢望著雙眼婆娑的沈云嬌開口。
“恨？或許吧，可實際上是我們家先舉起的屠刀，我對他也一直有所虧欠，我明知他應該復仇，可真的看到父母、兄弟姐妹死在眼前，我又怎可能...不憤怒呢。”沈云嬌回答道。
曾經她是幸福的公主，被兩家人所寵愛，可一切都毀在沈家舉起屠刀的那夜，又都毀在沈家被滅的那天。
這件事情可能存在著其他的隱秘，例如沈云嬌是如何來到了摩云坊市立足，這也怪不得沈云嬌經常在夢中說胡話。
不知...她是的夢魘是父親舉起屠刀，還是后來被殺的景象。
“我努力修煉便是希望可以殺了他，為家人報仇。”
在提及復仇的時候，沈云嬌身上并未涌現出強烈的仇恨或者情緒，就像是雖然平淡，但卻必須去進行的執念，一切從前不解的地方都在此處找到了答案。
“是啊，雖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你倆都有復仇的理由，你們不是沈羅兩家翻臉的主導者，但卻必然會被這件事情所裹挾。”趙琢感嘆一聲。
“青山盾的煉制方法是沈家的傳承，雖然他的所在的勢力對摩云坊市的影響十分有限，但如果成功煉制的話...出售時仍需小心。”
這就是沈云嬌愿意坦白身世的理由，她要告訴趙琢，那份煉器傳承背后的麻煩，以及未來可能需要應對的敵人。
趙琢聞言點了點頭。
“我當初之所以不將黑炎賣給你，是因為那把武器是我父親打造的嫁妝，原本應該屬于羅文隱，而他也曾數次見過那把武器。”
趙琢又點了點頭。
“你不害怕惹上筑基強者嗎？”沈云嬌見趙琢如此鎮定，不由好奇道。
“怕，當然怕，但小心點應該沒問題，還有羅文隱，就你那個青梅竹馬是什么身份，背后勢力很強大嗎？”趙琢裝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青木宗，當代道子，身具通木靈體。”沈云嬌一字一頓的說道。
大玥國范圍十分浩瀚，但卻只有著兩個金丹勢力，分別是已經在大玥國扎根幾千年的青木宗，另外就是幾百年前搬至云瀾山脈的摩云宗，因為外界壓力的緣故，兩宗并未爆發直接沖突。
幾百年下來，雖有合作，也有競爭，大體上是盟友關系。
“這還真的是個了不得的身份。”
青木宗的道子便相當于陳小容在摩云宗的地位，未來哪怕不是宗主，也會成為太上長老，是大概率晉升結丹的種子。
“現在知道怕了吧？”沈云嬌捂嘴笑道。
“恩，怕了，我現在把黑炎還回去還來得及嗎？”趙琢裝出瑟瑟發抖的樣子，用打趣的語氣開口問道。
“來不及了。”沈云嬌立即笑著回答，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臉頰紅撲撲的煞是迷人，身姿十分放松，隱隱有種別樣的誘惑。
“在他來殺你之前，你要努力修煉爭取反殺，對嗎？”趙琢問。
“沒錯。”
“還真是絕望啊。”
趙琢雖不知通木靈體是何等品級的特殊體質，但哪怕是最弱的靈體修煉速度就已經堪比天靈根，如果是天靈根是十萬人取一，那么靈體則需要百萬人才能誕生一例。
“每活過一天，就相當于賺了一天。”沈云嬌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以后有機會的話，還希望你可以為煉器密典找個傳人，不要讓它斷了傳承，我爺爺活著的時候，最在乎的便是煉器...可惜蹉跎了太多的時間，最終止步于練氣六重。”沈云嬌有些鄭重的囑咐道。
“沒問題，我會為它找個傳人。”趙琢保證道。
正因為沈云嬌的爺爺因為煉器術蹉跎了太多時光，所以她才會數次提醒趙琢不要耽誤了自身修為的提升。
“還有一種可能，你爺爺天賦不好，早就放棄了筑基，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多為沈家多留些青山盾，為后代多賺取些修煉物資？”趙琢通過沈云嬌講述的故事分析道。
沈云嬌一愣，這是她從未設想的角度，畢竟修仙者大多都是利己者，首先都是為自己考慮，她從未想過爺爺癡迷煉器術是假，真相是為后輩多攢些修煉物資。
“原來如此，怪不得爺爺重病還堅持煉制法器。”
沈云嬌有些釋然的笑了，眼眶略微發紅，最初的時候...她不能理解爺爺近乎放棄修為的選擇，可現在她忽然懂了，內心深處產生了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酸澀。
原來她從未懂過...自己的爺爺。
“還有你那個未婚夫也可能是不舍得對你下手吧，他也清楚當年之事其實怪不到你身上，畢竟那時你才十歲。”趙琢安慰道。
“或許吧。”沈云嬌心底浮現出一道清秀俊朗的少年模樣，兩人曾經一起騎過獨角馬，放過飛鳶，玩過千里傳信，可兩人終究再也回不去曾經的模樣，唯有以刀劍相向。
“算了，此事多思無益，但你切忌使用黑炎和售賣青山盾要小心。”
沈云嬌站起身語氣鄭重的囑咐道，這些年內，她也曾數次猜測羅文隱放過自己的理由，也不是沒想到是因為舍不得，但那又怎樣...兩人終究已經成為了彼此的心魔。
直到沈云嬌身影徹底從廚房內離開，趙琢才站起身開始收拾，可能是回憶了太多心底里的不愿提及的曾經，他看得出沈云嬌的精神已經十分疲憊。
其實，在沈云嬌察覺到趙琢有煉器方面的天賦時，她便是開始考核，最初她打算以高價分批將傳承售賣，并且讓趙琢發天道誓言...答應會再尋找個傳承者，讓沈家煉器術不至于斷了傳承。
可后來兩人關系不斷拉近，沈云嬌也開始考核趙琢的為人，直到兩人在傳承之地共經生死后，沈云嬌才終于打算將傳承贈送。
趙琢將碗筷收拾完畢，簡單的沖洗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他清楚，羅文隱必然掌握著沈云嬌大概的位置，唯有這樣才方便日后前來追殺，若是旁人的話這么做很難，但那個可是青木宗的道子，大概率是金丹真人。
顯然，摩云宗內肯定有人愿意賣他個人情，幫羅文隱看住沈云嬌。
當然，更大的概率是沈云嬌體內被他留下了某種追蹤禁制，今天沈云嬌的坦誠也是給予他一個選擇。
趙琢可以選擇在摩云宗久住，不再返回這處小院，兩人斷了聯系...也就不用太過擔心羅文隱所帶來的威脅，但...如果他選擇偶爾回到小院，繼續保持著與沈云嬌的聯系。
那么...未來很可能被羅文隱清算時波及，失去性命。
這次吃飯，沈云嬌看似在講述著自己的經歷，可其實卻是在觀察著趙琢的反應，整場她沒有勸說趙琢斬斷聯系，只是提醒黑炎和煉器密錄背后所攜帶的危險。
可趙琢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時候，有些話不需要太明白，他不知道沈云嬌為何會在今天坦白，但趙琢已經做出了決斷。
她沒有勸說趙琢做出自己想看到的答案，而是將選擇權交給了他。
“有點難辦啊。”
趙琢躺在床上，雖然大部分酒精被煉化消失，但還是有少部分殘留，此時的他頭腦雖然清明，但也其實已經進入懶洋洋的微醺狀態。
“罷了，還是得卷啊。”
羅文隱就像是座大山漂浮在趙琢頭頂，隨時有可能砸下，趙琢想的很簡單，如果羅文隱對沈云嬌還有感情的話，那么他會允許自己的前未婚妻與別的男人同居嗎？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他大概率會被隨手挫骨揚灰吧。
為了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趙琢唯有盡可能加快自己修煉的速度，如果成為摩云宗的內門弟子，那么...只要不離開摩云宗的范圍，他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證。
事實上，他根本沒得選，有些事情的痕跡根本沒辦法磨去，例如租房大廳時兩人簽訂契約打入的法力，例如...兩人經常結伴出入摩云坊市。
這些事情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藏著掖著，只要調查基本上很容易就能查清，更何況...修仙界還有著能夠推演因果的bug技能。
趙琢晃了晃腦袋，坐起身擺出五心向天的姿勢，內心漸漸排空思緒進入了深層冥想的狀態，迅速開始修煉。
周圍靈力飛快匯聚，他立即發現今日的天地靈力濃度，距離昨日又下降了一個臺階，顯然沈云嬌所需的功法對靈力的吸收效果極為霸道，直接影響到了趙琢的修煉。
左右不過幾日時間，慢就慢點吧。
趙琢渾身法力流轉，渾身仿佛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伴隨著呼吸，天地靈力如同純白的氣柱涌入體內，丹田被飛快充盈。
翌日，趙琢和沈云嬌共進早餐，誰也沒有主動提及昨天的事情，一如幾天都是如此...
直到時間過去了三天，趙琢眼底忽然涌現出一股灰光，從沈云嬌身上再次涌出一股歲月之氣被懷中的春秋蟬所吞噬。
趙琢可以感受到春秋蟬的氣息變強了一絲，內部的靈光略微變得明亮，微微散發出一股溫熱的能量，讓趙琢渾身猶如泡在溫泉，只不過或許是因為歲月之氣稀薄的緣故，這股能量飛快散去。
這下子...他又多了個不離開沈云嬌的理由。
這可是自己的長生大道！
“道友，你的修為又有所提升？”趙琢試探的問道，兩人關系雖然已經十分親近，但稱呼卻沒有任何改變，仿佛兩人都沒有更近一些的打算。
“沒錯，你的感知能力竟如此強大？”沈云嬌有些詫異，畢竟這次她可是特意收斂了氣息，卻不想還是被趙琢感應到。
“一點點小小的天賦。”趙琢有些含糊的說道，通過...剛才的試探，他可以確定，歲月之氣的產生與沈云嬌修為的突破有關。
就算是想明白了這點，但真正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解答。
她為何能夠產出歲月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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