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最為單純的人，在經歷了一次次的痛苦和輪回后，也會成為優秀的布局者。
緒清落就做到了。
刀尖極穩地對準了御輿長正，他散漫地扯起嘴角，視線一片凜然。
“那枚金飾是我讓傾奇者代為保管的，沒想到被你發現了啊……既然這樣，我不裝了。”
他一步步朝前走去，屋外狂風呼嘯、暴雨癲狂。
“想必，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清落……”
仰望著突然陌生的緒清落，癱坐在地的人偶少年微微睜大了雙眼，靛色瞳眸中流露出滿滿的驚訝。
御輿長正也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
“我記得你。你叫緒清落？你和將軍大人是何關系，又如何避開屋外的那些把守？”
緒清落眉頭一挑，視線瞥向了長正手中直指傾奇者的刀，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但依舊維持著平穩的語調。
“那么，我奉勸你一句，在惹怒我之前…請，移開你骯臟的刀。”
“骯臟？”
御輿長正眉頭皺了下，神色浮現出幾分怒氣和驚疑，但刀尖還是偏離了些許。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金飾是你從何處得來的？一一交代，否則……！”
“否則，依照擾亂制度褻瀆神靈的罪名，對我進行處決？”
面無表情地念出御輿長正在許多次輪回中說出的臺詞，緒清落笑了聲。
“你的侍衛就在外面，有膽，你喊人啊。”
“……”
“想必你也知道，鍛造御神刀使用的晶化骨髓，會讓百姓染上祟神病吧？目付大人，如果我把您打算將這樣的刀獻給將軍大人的事告訴尊貴的大御所大人……會發生什么呢？您的家族，您的母親……？”
眼前的目付視線終于凝重起來，緊盯著這個突然出現，暗藏殺意，又似乎知曉了一切的少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忌憚。
還好，他還有人質。
這樣的念頭出現的瞬間，他陡然側身，鷹爪般的大手倏地朝傾奇者抓去。
電光石火間，仿佛經歷過千次萬次的計算般，他精準地抓住了一道猝然揮來的刀刃，寒光鋒銳，滾燙的鮮血從掌心噴涌而出。
松開刀柄的緒清落一瞬間沖向了地面的少年，側身翻滾一把將人偶抱在懷中，抬腿橫掃剛要反應過來的御輿長正，趁他身形不穩之際，拉著傾奇者毫不猶豫竄出了牢房。
動作一氣呵成，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帶著那個被將軍大人唾棄的偽劣品，還敢在她所統治的地域肆意游蕩！？”
“來人！給我抓住他們！”
背后是御輿長正溢滿怒火的叫喊聲。
但拉著傾奇者以一種極其古怪的路徑逃遠的緒清落已經不會再被任何人逮到了。
畢竟，這條路，他同樣逃跑過，失敗過，無數次。
愣愣地看著眼前拉住自己逃亡的少年的背影，傾奇者難得感到了失神。
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些秘密？為什么這么厲害又游刃有余？又為什么……要來救他這樣一個，偽劣品？
他明明只是……
偽劣品…又是這樣。
緒清落眸子暗了暗，余光偷偷看向神情低落的傾奇者。
自己聽到這種類似的稱呼…已經很多次了。
上一次聽到，還是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幻境中，為了挽救祟神病的爆發，他和傾奇者前往天守閣為深受苦難的民眾們求援。
“廢棄品。”
這是那位將軍的稱呼。
緒清落依舊記得，當時聽到這句稱謂的傾奇者，究竟是怎樣的神情，也記得在滿地飄零的土地上，人偶失神地倚在自己身上茫然的神情——
“清落，我被制造出來的意義，究竟是什么……？無論是我自己，亦或是桂木，踏鞴砂的居民們，還有那孩童……跟我有所接觸的人，無一例外的…都走了。”
“……有時，我甚至希望…我從沒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掌心中人偶的手腕還是那樣纖瘦脆弱。
心底微疼，緒清落將那人攥得更緊，沖進了一處雜草遮掩的洞穴。
風雨驟停。
“清落，你為什……唔？”
“哼，才不是什么偽劣品。”
初逢打擊的傾奇者依舊如花般善良而單純，緒清落揉了揉他軟乎乎的臉，感嘆手感真棒之余，又緊緊抱住了嬌小的人偶。
“我說過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哪怕…這是最后一次。
轉頭看向洞窟外電閃雷鳴的陰雨天，緒清落皺了皺眉。
御輿長正很明顯已經被祟神侵蝕，對挽回家族名聲的執著可以說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要判斷一把御神刀的好壞，需要拿人身來驗證。
緒清落不由得再次想起之前輪回中幾乎被腰斬的桂木。
傾奇者被自己救下，這次沒有再牽扯上桂木，但以祟神的影響力度，御輿長正不會放棄試刀的機會。
…還會有人因此而死。
緒清落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無數次的輪回終究還是給他帶來了影響，余光一瞥，看到了身邊一副擔憂模樣的傾奇者，笑著揉亂了他細軟的發絲。
那個原本剛正不阿的人竟會落得如此地步。
殺了他？
緒清落不是沒嘗試過，桂木活了下來，但祟神病依舊蔓延，踏鞴砂的結局，亦或是傾奇者的結局……并沒有改變。
一切的根源，是祟神。
緒清落抬眼看向遠處的八醞島，濃重的祟神氣息可謂是撲面而來。
好像也只有這一種方法了。
第一次嘗試，也是唯一一次嘗試。
“傾奇者，幫我個忙，好嗎？”
喟嘆著自己終究過于弱小的同時，緒清落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塞進了傾奇者手里。
“嗯，要幫什么忙？”
傾奇者幾乎沒有猶豫地點頭。
“誒嘿，等需要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緒清落挑起嘴角，頑劣地眨眨眼睛，隨后牽起人偶的手，在巡查森嚴的踏鞴砂中快速穿梭。
傾盆的大雨依舊夾雜著雷暴。
只是在某個光影交替的驚雷里，緒清落突地發覺，自己是不是和緒小魚……
越來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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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
主筆：青緒/桜落蒔
編劇：青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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