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生活在帝都北郊的一只流浪貓,從出生起就沒有家,每天只能跟著母親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勉強不讓自己餓死。
北郊曾經是熱鬧的工業區,后來工廠遷移,這里便荒了下來。
北郊的冬天很冷,第一個冬天結束后,和她一起生活的小伙伴們去了七七八八。
她的母親也沒有熬過那個冬天,她說自己累了要休息,然后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因為北郊荒涼,能尋到的食物越來越少,她挨餓的次數便逐漸增多。
很多伙伴選擇離開北郊,去人類居住的地方生活,聽說如果運氣好,會被好心的人類收養,結束流浪的生活。
她也嘗試去過一次,結果眼睜睜看著同行的小花死在車輪下,她慌不擇路地逃離了那個鋼筋水泥打造的繁華城市。
第二年的冬天,北郊比去年更加荒涼。
大雪下了兩天兩夜,她蜷縮在廢棄工廠的角落里,又冷又餓。
嚴婷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彼時的嚴婷還是個初中生,梳著馬尾辮,厚實的羽絨服好似能把她纖細的身體壓垮。
她的聲音那么溫柔,笑起來好像冬天里的暖陽,驅逐了環繞著她的寒意。
她聽到腳步聲,從門縫里偷偷看她。
女孩拎著大袋貓糧,從背包里拿出兩個大碗,把貓糧倒在碗里,擺放在屋檐下,然后看向四周,不停地“咪咪~咪咪~”的叫喚。
那時她還不認識貓糧是什么東西,只聞到誘人的香味,求生的本能讓她從門縫里鉆出,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兩碗食物。
看到她,女孩驚喜地“呀”了一聲,飛快地后退幾步,給她讓出進餐的空間。
她大口大口吃著貓糧,她蹲在路邊看她。
后來,嚴婷成了這里的常客。
附近的流浪貓熟悉了她的味道,每次她一出現,他們就自發跳出來等她投喂。
她也是等待她投喂的眾多流浪貓中的一只。
成為嚴婷的貓完全是一次意外。
她被流浪狗咬傷,奄奄一息時嚴婷趕了過來,趕走流浪狗,把她送去醫院。
她傷得很重,在寵物醫院待了一個多月,嚴婷每隔兩天就會來看望她,給她帶以前從未吃過的罐頭和凍干。
她總是很溫柔地跟她說話,摸著她的腦袋夸獎她:“我們小福真堅強啊,一定要好起來哦。”
女孩的手柔軟溫暖,像初春的風。
被她撫摸著腦袋,身上的傷口似乎都不痛了。
她活了下來,恢復得很好,連醫生都說是個奇跡。
出院后,她成了嚴婷的貓。
她給她取名“小福”,希望她以后福氣多多,平平安安。
后來才知道,嚴婷為了救她,花光了從小攢到現在的壓歲錢。
嚴婷的父母不太贊成她養貓,于是她在窗戶下給她搭了個貓窩,等母親查完房以后就會打開窗戶放她進房間。
她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其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嚴婷不在家時,她會獨自蜷在貓窩里等她回來,閑得無聊,會自己在院子里溜達,好幾次撞上出來晾衣服的嚴媽媽。
女人總是摸摸她的腦袋,偶爾會給她喂一根貓條。
她被嚴家正式接納,是在一次大暴雨之后。
大雨滂沱,風聲呼嘯。
貓窩被吹進來的雨水打濕,她無處可去,只能蹲在窗臺上等雨停。
嚴媽媽進來檢查窗戶,看到蹲在窗臺外濕淋淋的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打開窗戶放她進屋,還給她吹干身上的雨水。
她蜷在沙發上睡覺,嚴婷回來以后發現貓窩沒了貓,以為她丟了,嗷嗷哭著要出去找她。
“不是答應媽媽不養貓的嗎?”嚴媽媽明明知道她在沙發上,還是板著臉逗嚴婷,“既然走丟了,就別找了。”
“不要!”女孩哭得委屈巴巴,“小福花光了我的壓歲錢,是只身價上萬的小貓咪,不能便宜別人!而且貓咪淋了雨就會死,小福死了,我的壓歲錢全部打水漂!媽,你陪我出去找找嘛,媽……”
被她的話逗笑了,嚴爸爸把睡得天昏地暗的她從沙發上撈起來塞到女兒懷里:“給你給你,身價上萬的田園貓,可了不得咯。”
她被突然出現的貓驚呆在原地,抱著她發愣,許久后才回過神,跑過去抱住父母:“嗚嗚嗚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自那天后,她理所當然地入住嚴家,成了嚴家的一員。
白天,她會巡視自己的領地,窩在嚴媽媽腿上曬太陽。
晚上,她會跳上嚴婷的床,蜷到她懷里,陪伴她入眠。
春去秋來,嚴婷升上高中。
女孩成績好,脾氣好,長得漂亮,在學校很受老師同學的喜歡。
只是高中需要住校,周末才能回家。
她只有周末才能見到她。
分離的時間遠多于相聚的時間,她對每個周末都很珍惜。
誰知等嚴婷升上高二,兩人獨處的周末時光突然多出一個人。
那個少年叫劉彥,是嚴婷新搬來的鄰居兼同班同學。
她討厭劉彥,因為那個毛手毛腳的男孩子第一次登門就妄圖撫摸她尊貴的腦袋。
她討厭沒有邊界感的兩腳獸,更何況是要來和她爭搶嚴婷的兩腳獸!
在他伸手時,她迅疾如電地給了他一爪子,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三條血痕——為此嚴婷支付了醫藥費,讓男生去打狂犬疫苗……
當然,當時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嚴婷破財。
她得意洋洋地甩著尾巴,發出低低的吼聲,警告他以后離她遠點。
被女神的貓嫌棄,少年很受打擊。
看出她對男生的排斥,嚴婷經常會提醒他離她的貓遠點,免得被誤傷。
但男生似乎鐵了心要和她套近乎,之后每次登門都會帶上貓罐頭和凍干,無論被她撓多少次仍會鍥而不舍地摸她腦袋。
久而久之,她只能放棄掙扎。
對于她來說,嚴婷能開心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和劉彥一起打發周末的時光能讓她開心的話,她勉強可以接受這個兩腳獸獻殷勤。
“哎,我剛摸小福腦袋,她沒有撓我耶!”男生興奮地手舞足蹈,“嚴婷,小福讓我摸腦袋啦!”
女生覺得好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恭喜你啊,終于用誠心打動了小福。”
紅著臉撓撓頭,男生樂呵呵地說道:“小福的毛摸起來很舒服,你養得真好。”
“那是當然,小福可是我家最尊貴的小公主。”
“……”
夕陽從陽臺灑落,砸下一地橘色的碎片。
貍貓走到女孩身邊躺下,翻出肚皮。
女孩輕輕撫摸她肚皮上的絨毛,笑得溫柔。
她以為,她的貓生會在這樣的幸福中度過——陪伴嚴婷,看她考上大學,初入社會,結婚生子……
然而如此簡單的愿望,卻在一個寒冷的午后,被徹底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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