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沈隨意再次醒來時,天光泛白,大雨停歇。
山林里的空氣清新冰涼,鳥鳴陣陣,有晨出的兔子正蹲在她身前不遠的泉水邊,站立起身子打量她這個外來者。
小女孩緩慢地坐起身。
從山上滾下來,她的衣服被劃得破破爛爛,右手骨折,雙腿也被劃傷。
慶幸地是沒有致命傷,不幸地是,以她目前的狀態,沒辦法自己找到出路回家。
不回家也好,要是媽媽找不到自己就會聯系爸爸,爸爸擔心她的話肯定會回家,這樣一來,明天過生日時,爸爸就能陪在她身邊啦。
想通這一點,女孩一掃沮喪,小臉揚起燦爛的笑容。
她爬起身,挪到泉水邊清洗身上的泥土。
野兔絲毫不怕人,見她過來,它慢吞吞往旁邊蹦了兩下,給她挪出位置。
目光追隨著兔子,在它停下后,小女孩看到了它身后崩塌的碎石泥土下,露出了黑色木頭的一角。
……
日上中天,林子里的溫度逐漸升高。
沈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拍拍好不容易從泥土里挖出來的巨大木盒子。
女孩看著盒子上圍繞的一圈圈暗金色印記,辨認出其中部分的含義。
“這是……封印的咒紋么?”
她年紀雖小,已然被本家作為除妖師培養。
盒子上的咒印繁雜深奧,她只能讀懂其中最簡單的部分。
這并不能減弱她打開盒子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還是我們家的封印呢……老師剛剛教過的。”
女孩嘟囔完,回憶著課堂上老師的話,裝模作樣地擺出動作,指尖凝聚靈力,口里念念有詞。
“吾之行,輔以靈,動以炁……以吾之名,解其隅,破其印……”
她念得斷斷續續,偶爾還要停下思考咒的下一句是什么。
即便如此,在她念完最后一個字時,緊閉的盒子發出一聲輕響,盒蓋從盒身脫落,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聽到響動,女孩睜開眼,發出一聲歡呼,跑到盒子邊踮起腳往里看。
盒子里沒有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也沒有數不盡的公主裙和洋娃娃。
在看清盒內的東西后,女孩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
黑色的木板上躺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容色絕艷,出塵不染。
他著一身玄色長衫,雙手交疊放在胸口,陽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濃密卷翹的睫毛在光里映出扇形的陰影。鼻梁挺翹,臉部輪廓刀削斧劈般分明。嘴唇是初春桃花的粉色,即使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盒子里,也沒有使這抹粉稍有褪色。
黑的堅毅,白的清澈,粉的溫柔,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不會柔弱無依,也不會盛氣凌人。
鳥叫嘰喳,山泉叮咚。
他沒有被外面的動靜驚醒,閉著眼睛宛如深林里沉睡的精靈。
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就長這個樣子吧?可是被巫婆毒暈的不該是公主嗎?為什么會變成王子呢?
女孩盯著睡美人呆呆看了許久,腦中天馬行空地掠過各種千奇百怪的念頭。
童話故事里,公主得到王子的吻就會醒來,那他呢?是不是得到她的吻就會睜開眼睛?
咦,她會是他的王子嗎?不對,他是王子,那她只能是公主……
所以,要親親他嗎?他的嘴唇看起來好軟……
鬼使神差地,女孩伸出手指,輕輕觸碰精靈的嘴唇。
未處理的傷口有血滲出,順著她的指尖,落在他的嘴唇上。
“哎?”桃花色上點了朱砂,女孩驚慌失措地縮回手。
她在裝飾用的小包里翻找了許久,猛地想起自己是臨時決定離家出走,沒有帶手帕和紙巾。
她再次趴回到盒壁上,想擦拭精靈唇上的血痕。
盒子里,緊閉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正疑惑地看著她。
“咦?”女孩動作一頓。
四目相對。
半晌,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
如果沈隨意年紀再稍微大一點,就會認出封印男人的東西不是盒子,而是棺槨。
如果她聽課時更認真一點,就會知道印刻在棺槨上的咒印是沈家最高等級的封印咒術,輕易不能破除。
如果……
沒有那么多如果,年幼的女孩誤入莊園后的密林,在坍塌的懸崖下找到了被封印的傀儡,并陰差陽錯地解開了封印。
等傀儡從棺槨里坐起身,她才陡然驚覺他的高大。
女孩往后退了幾步,被碎石絆得踉踉蹌蹌。
她緊盯著他,直到他整個人站到地上,她才仰著腦袋,緊張地說道:“你、你好,我叫沈隨意……”
他垂眸看她,歪了歪腦袋,輕聲喃喃:“沈……隨意?沈……”
制作他的人也姓沈,只是在他有記憶的不久以后,他把他關進了漆黑的盒子,無論他怎么祈求都無動于衷。
“怪物……該死的……這種怪物,埋在地下腐爛才是你最好的結局……”
直到聽到男人厭惡的呢喃,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是不被歡迎的存在。
他放棄掙扎,被封印在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的棺槨里,慢慢陷入沉睡。
再睜開眼睛時,不知今夕何年,眼前只有弱小脆弱的小女孩,還有落在她身上的明媚溫暖的陽光。
和封印他的男人不一樣,她那樣小,臟兮兮的,身上還有傷,看著他的眼神單純無害,就像無家可歸的小狗。
他壓下胸口因為沈這個姓氏而翻涌起的戾氣,蹲下身,讓自己可以平視她的眼睛。
“你好,我是一。”
……
一是屬于沈隨意的第一個傀儡,這個傀儡并非出自她之手,但只屬于他,也只聽命于她。
這件事,在以傀儡術聞名聯盟的沈家,只有跟她最為親近的兄長沈隨一和作為他們母親的北堂玥知曉。
“哥哥,要不要跟我回家?”
傀儡撕了衣服下擺幫她包扎受傷的手臂和腿時,小女孩鍥而不舍地提出邀請。
“我的家很大很大,有很多很多房間,你可以住在我隔壁,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漂亮的花園。”
“家里除了我,還有媽媽、爸爸和大哥,但是大哥和爸爸經常不在家。”
“哥哥,你跟我回家,我把我的玩具分給你。”
“哥哥……”
小女孩帶他回家的愿望如此強烈,清晰地映照到他的身上。
他聽她碎碎念,不答。
他是被她的血喚醒、只屬于她的傀儡,他沒有拒絕她的權力,當然,他也沒有想過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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