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的除夕夜，躲在暗處監視他們一舉一動的男人到底懷著什么目的，宋妤大概能猜到一些。
若是旁人，這種時候必然避而遠之，宋妤卻不然。
她轉身朝向男人躲藏的位置大聲道：“那邊樹后的人是誰啊？是來找檀姨的嗎？”
她一開口，那人就像受了驚嚇的黃鼠狼，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嘖。膽小如鼠。”宋妤給出四個字的評價。
……
村里有熬夜守歲的習俗，熬到后半夜，小九撐不住了，宋妤帶她回房間休息。
秦檀嗑著瓜子，看著火盆里跳動的火苗，道：“你們在調查余瘸子？”
江鄞捧著茶杯，頷首。
“為什么？”秦檀道，“余瘸子不是妖怪，也不是除妖師的后輩，在這村里舉目無親，我一直覺得他很可憐。”
老人對余瘸子印象還行，江鄞沒有說實話：“他似乎對宋妤很感興趣，我雖不懼他，但不得不防。”
“你知道的，這種落后的山村里，很多男人沒見過城里的姑娘，見到了，就喜歡多看兩眼……”
“我知道，但我并不認可這個行為。”江鄞淡淡道，“這并不是值得被理解和肯定的行為，解釋就更沒必要了。”
秦檀噎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
她苦笑道：“我并不是為他辯解，只是……身在此中，只能隨波逐流了。”
“小九呢？”江鄞問道，“你已經老了，但小九還年幼，你在這里蹉跎歲月，小九怎么辦？”
這話說得無情，不過對于這個問題，秦檀顯然考慮過很久。
面對江鄞的疑問，她直言道：“等我照顧不了她了，會給她安排一個好的去處。”
“她到了學習的年紀。”江鄞道，“這個村子，這個小鎮，能給她安排什么好的去處？更何況，她身份特殊，若是窮奇不在，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
作為馴獸人，現在的小九還沒有自保的能力，若是五年前她沒有救下窮奇，若不是窮奇在村上落下的結界，那些世家大族的除妖師只怕早就聞著味兒來了。
秦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窮奇打了個哈欠，伸出爪子拍了拍江鄞的鞋，示意他別太過分。
江鄞低頭喝茶。
“如果送小九去協會……”秦檀啞聲問道，“那些人會照顧她嗎？”
問出這個問題后，女人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
她垂下頭，長長嘆了一聲。
是的，她老了，而小九還是個孩子。
她沒辦法照顧她長大，也不該讓自己拖她的后腿。
“自然。”江鄞道，“你出生協會，應該清楚協會對聯盟的孩子是什么態度。”
秦檀嗯了一聲，再次沉默。
她曾經聯系過協會的卿醫生，作為她曾經故友的學生，卿醫生給她的建議也是將小九送到協會。
“她是馴獸人，長老們肯定會重點栽培她——前輩，與其讓那孩子在村子里浪費自己的才能，不如送她到協會，至少，她可以多一個選擇。”
秦檀道：“如果小九去了協會，可以讓宋妤帶她嗎？”
“可以。”江鄞道，“宋妤不是長老，沒有收徒的權力，但是如果小九同樣記到韓映名下，她便成了宋妤的學妹。”
“宋妤說過，她的老師是個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秦檀搖搖頭，“小九無權無勢，對方未必愿意收小九。”
“他不會拒絕。”江鄞道，“韓映是個好人。”
嘴再毒，心也是軟的。
窮奇聽不下去了，搭在江鄞腳上地爪子開始用力。
江鄞不動聲色地挪開腳。
窮奇瞪了他一眼:你要把我的獵物送去協會？
江鄞勾了勾嘴角，不答。
窮奇怒而起身，懶得留下來和這老狐貍勾心斗角。
……
深山之中信號不好，宋妤發出的新年祝福直到第二天才收到回復，韓映、霍知欽、楚臻和狐亦都給她轉了新年紅包。
宋妤心安理得地收下，回了【謝謝】的表情包。
順勢再把截圖轉給江鄞，以表暗示。
……
大年初一，天還沒亮，村里已經有人聲響動，余瘸子從秦檀家門口回來后一夜沒睡，此刻眼睛又酸又干，有些難受。
他揉了揉眼睛，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起身穿好衣服，準備去煮碗面。
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咚一聲，彈出消息提醒他充值話費。
男人沒有理會，拖沓著腳步走去廚房。
昨天下午買的一包煙，到現在沒剩兩根，再去小賣部老張不會賒給他，畢竟他欠了好幾百沒結清。
煙都沒錢買了，還充什么話費？反正也沒人找他。
男人自嘲地哼笑一聲，洗了手準備生火煮面。
雞蛋吃完了，西紅柿也沒了……媽的，沒錢可真是不方便啊！早知道這樣，九年前拿到錢他就不該去賭。
五十萬……要是不賭，他在村子里也算是中產階級了，至于像現在這樣孤苦伶仃無人搭理么？
男人悔不當初。
外面，有腳步聲靠近停在門口，敲響了大門。
“誰啊，一大早的……”余瘸子一瘸一拐地去開門。
在看到門外站著的女生時，他罵罵咧咧的聲音頓住。
“是你？”
門外站著的正是那個城里來借宿的的小女生。
“你好。”對方很客氣，“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現在方便嗎？”
屋子里一片狼藉，他堵在門口:“你說。”
“是這樣的，我的學習小組最近在參加一個幫扶大山貧困家庭的項目，昨天見過一面后，我找秦檀女士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情況，今天來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成為我的課題對象。”
幫扶大山貧困家庭？余瘸子打量著女生，笑得輕佻：“給我送錢么？”
無視了他的輕浮態度，女生的語氣公事公辦：“會有一定的資金支持。”
“可以啊。”余瘸子答應得很爽快，“給我送錢我為什么要拒絕？你說，要我配合你做些什么？”
他答應得爽快，女生露出驚訝的表情。
“實話告訴你，看你是個美女我才同意幫你的。”余瘸子只差沒把“感謝我”三個字寫在臉上，“你要是感動，可以請我吃個飯。”
……
“你答應請他吃飯了？”江鄞皺眉問道。
宋妤頷首：“要從他口中獲取情報，首先得取得他的信任吧。”
“何必這么大費周章？”江鄞道，“讓浮屠把人抓起來嚇唬一頓。”
“欺負普通人是違反協會規定的——韓映會扣我獎金。”
“主要是，這事兒和你沒什么關系。”
“是啊。”宋妤道，“但是和小九有關，如果小九決定離開這里，至少在離開前把過去的恩恩怨怨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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