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狐帶到深林巖邊界，小九看到宋妤，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掉下來。
她抽抽搭搭地跟白湘一眾狐貍道謝，跑到宋妤面前，哽聲道：“小妤姐姐。”
看著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姑娘，宋妤蹲下身，溫柔地擦掉她的眼淚，單手按在她肩膀上：“小九，檀姨的事你已經知道了，是嗎？”
小九點點頭。
“我來接你回去。”宋妤低聲道，“我們去送送檀姨。”
小九重重點頭。
宋妤牽起小女孩的手，正想跟白狐道謝，頭頂陰影籠罩，有大妖怪乘風而落。
“大黃！”小九一眼認出趕回的大妖怪。
太好了，大黃沒事，大黃還活著！
站在深林巖內的狐妖們紛紛屈膝行禮：“窮奇大人。”
窮奇落在宋妤面前，抬了抬下巴，問道：“你要帶她回去？”
宋妤頷首。
小九急聲道：“大黃，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窮奇搖頭，冷聲道：“我在人間的孽緣已經清了。”
“可是——”
“我討厭除妖師，你身上也有除妖師的血脈。”打斷小九挽留的話，窮奇道，“實話告訴你，秦九月，我最初和你的祖輩簽下契約，約定守護他的子孫后輩。但這個契約，在你父親那一輩便已經消弭了。”
因為那個男人沒有繼承馴獸人的力，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留在古涇山，是因為你的出生——你的祖輩算計我簽下契約，我要報復他，所以最開始的打算是吃掉你。”直視著小女孩清澈的眸子，窮奇冷笑道，“當時的你太小了，于是我決定養一養，才讓你活到今天，明白嗎？”
小九愣愣看著他，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似乎什么也沒懂。
“還有你的母親。”
猜到他要說什么，宋妤沉聲道：“夠了，窮奇。往事如煙，沒必要再提。”
她握緊小九的手，感知到小女孩不受控制的輕顫，心下憐惜，語氣也溫柔了下來：“窮奇，我知道你討厭除妖師，我會好好照顧小九，你要是想，可以隨時來探望她。”
說完，她低頭問小九：“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小九搖搖頭。
奶奶死了，大黃不愿意跟她回家，還說了那么多過分的話……忽然之間，她變成了孤零零一個人，還能說什么呢？
跟著宋妤走了兩步，小九念念不舍地回頭，看到窮奇緊皺的眉頭，她愣了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窮奇，你要是想我了，可以下山來找我，我會等你的。”
他說他留在她身邊只是為了報復她的祖輩，但他的確陪伴她、保護她。
他是她唯一的玩伴，是她最親密的朋友。
哪怕過去種種最開始是出于報復的目的，可記憶是不會騙人的。
奶奶常說，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保護了她，從未傷害過她，這就夠了。
……
宋妤牽著小九走了兩步，發現楚楚站在原地沒動。
她瞟了一眼，發現楚楚正盯著一只白毛小狐貍。
宋妤自然認得那只狐貍——小貍。
小狐貍已經能活蹦亂跳了啊，希望她能在楚臻的壽命走到盡頭之前修煉出自己的妖丹吧。
她認識她，但小狐貍顯然不記得她們是誰。
被楚楚盯著，她低垂著毛絨絨的腦袋，看起來很是局促。
“楚楚。”宋妤道，“走了。”
楚楚回神，追上宋妤，低聲道：“那只狐貍看起來有點眼熟……不對，是她身上的氣味我覺得很熟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宋妤道：“妖精的氣息，特別是狐貍精，可能都差不多。”
想了很久，腦子里確實沒有和白毛小狐貍有關的記憶，楚楚放棄：“你說得對。”
……
等人類的身影消失在森林的陰影之中，窮奇重新張開翅膀。
白湖道：“窮奇大人又要離開了？”
“昨夜，我聽到了朱雀的聲音。”窮奇道，“朱雀本該隨上神們進入無相方境之中，突然現世，必有緣由。”
“我也聽到了。”三尾狐恍然笑道，“所以，您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肯和小九同行的嗎？”
擔心因為自己的行動給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小女孩帶去麻煩？
窮奇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白湘手下的人話都這么多？”
沒把他的威脅當真，白湖嫵媚一笑，拱手：“恭送大人。”
……
正月里的陽光沒什么熱度，被呼嘯的風一吹，僅有的一點熱都散開。
空無一人的殯儀館里落下斑駁的陽光，光影在風里跳動，好似鋼琴的黑白按鍵。
親手將一束白菊花放在女人的胸口，小九緊抿嘴唇，收手擦掉眼淚。
工作人員低聲提醒時間到了，示意大人把孩子帶走。
宋妤攬著小女孩的肩膀，帶她退到門外。
吞沒尸體的火在熊熊燃燒。
小九吸著鼻子，抽噎著說道：“奶奶以前說過，要是她有一天不在了，讓我把她的骨灰撒到海里去。她說，她這一輩子都生活在山里，要是能沉眠在大海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宋妤道：“好。”
她不知道老人離開聯盟的原因，但既有相遇的緣分，她希望能完成老人最后的愿望。
小九撇撇嘴，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送行的人都很沉默，走廊里只能聽到小女孩壓抑的嗚咽聲。
手機嗡嗡震動兩下，陸錚皺眉，無聲地離開人群，走到陽光下，接起電話。
唐從容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宋妤如何了？”
他不關心死去的秦檀，也沒在意失蹤的蕭沉眠。
陸錚道：“挺正常，身上的封印暫時沒有異動。”
“那就好。”唐從容道，“盡快帶她回協會。”
“帶回協會，要如何？”
“……”唐從容沉默許久，問道，“若是讓她自己去往煉獄，她會同意嗎？”
這的確是確保魔神之力不覺醒的一個好辦法，但是……
陸錚道：“宋妤估計沒什么意見，但是江鄞和韓映我就不能保證了。”
特別是江鄞。
那家伙早就知道宋妤的情況，卻依然放她在外面東奔西走到處亂晃。
他不動手，又有誰敢直接把宋妤扔到煉獄去？
就算宋妤自己愿意去，江鄞也未必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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