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如此執著這個問題？
宋妤也很想知道答案。
是因為愧疚嗎？還是因為陽光落下的瞬間激起的短暫心動？
“不要回避我的問題。”他同樣避而不答。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答案，那我只能告訴你，玄靜爾已經死了。”女戰神看著他指間的扳指，道，“在玄女長久的生命之中，玄靜爾只是其中的小小的劫數。”
劫過，屬于玄靜爾的一切也就結束了。
青龍感知到她靈識的波動，及時趕到救下她的魂魄。
她重回不周山，在自己的身體里醒來。
人間經歷的一切，短暫如夢幻泡影，于她而言，不過南柯一夢。
“南柯一夢？”他若有所思，問道，“你為何送我縛妖鎖？”
“為了回報你的幫助。”她道，“我希望你能將它用于善途。”
“善途……嗎？呵呵。”他輕聲笑著，手指摩挲著扳指，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吞噬的十六個修為高于我的同族，都是多虧了它的幫忙。”
聞言，她皺眉，打量他片刻，無奈道:“你一定要這樣挑釁我？”
“會后悔嗎？”他繼續挑釁，“因為你多此一舉，造就了現在的我。”
一個魔尊，卻是由仙人的選擇孕育而成。
“……”
“我們第二次見面……”他逼近她，擰眉，沉聲問道，“你認出了我，為什么不和我相認？”
夸他的眼睛漂亮，說曾經認識的小魔物的眼睛和他一樣，故意讓他看到她身上被魔族業火焚燒的傷痕……其實都是在暗示他。
她離開之后的日日夜夜，每每回憶起當時的畫面，他就會從內心深處升起悔意。
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接她的話，為什么不直接問出內心的疑惑。
少女臨死前看他的那一眼，就像滾燙的烙鐵，在他心臟上烙下深刻的疤痕。
他始終受著折磨。
她知道他的痛苦，卻不肯讓他解脫。
直視他盛著怒火的眸子，玄女眼里有柔軟的光。
她并不避諱他的詰問，反而很坦然地接受了他尖銳的鋒芒。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我并不后悔。”
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臉，她始終注視著他。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不后悔？”
“把縛妖鎖留給你，我并不后悔。”
“……”
“以及，為什么上次不和你相認。”她莞爾一笑，“因為我知道，那時我和你相認，會改變你以后的命運。”
“我窺見了我的命途？！”
“不需要窺見。”她說，“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當時會怎么做。”
他松開手，退后兩步，移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啞聲道:“你還真是自負。”
“不是自負。”她斂了笑，眼里流露出嘆息之色，“我死去的時候，在你的眼里看到了眼淚。”
那雙金色的眸子里盛滿水色，仿似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
他抿唇，沉默。
風過，撥弄得樹影搖曳。
兩人站在高地上看著遠處的城墻高樓。
“把追云還給我。”他忽然道。
她答應得爽快:“好。”
直到分別，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一次，亦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
他們一生的交集，不過寥寥三次。
他常常會想，“三”和“散”那么像，真是不吉利。
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是不是也如上次見他，一眼看透了他的結局？
那她能否預見，有朝一日，他會親自來和她道別？
……
踩著云層鋪就的臺階，魔尊一步一步走向佇立著玄女神像的祭壇。
她微微笑著，雙手托起玉盤，目露悲憫，好似要乘風歸去一般。
有彩色尾羽的鳥兒落在她的裙擺上，歪頭打量從未見過的客人。
魔尊注視著神女，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
江鄞等在祭壇之下，背對臺階，沉默立著。
白虎神君從山下駕云而來，落在他的面前。
“聽說你帶了客人回來？”
“嗯。”白虎神君看了眼祭臺的方向，“是那個讓你尋找半魂獻祭之法的人類姑娘？”
“是。”九尾狐上神舔了下后槽牙，“也不是。”
白虎神君難掩好奇之色:“何意？”
“……”江鄞嘆了口氣，道，“她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你只當她沒來過就成。”
白虎神君訝然，但還是點點頭。
他不是喜歡多管閑事之人。
“你空了，來我的洞府坐坐，我最近新研究了一味醒神茶。
“上次玄武還留了一副殘局，你幫我看看。
“哦，要是有朱雀的消息，記得及時通知我。”
江鄞道:“你既這么擔心他，為何不去找他？”
白虎神君想了想，給出最簡單粗暴的回答:“我社恐。”
江鄞:“……”
兩人說話時，女生從祭臺上下來。
遠遠看了一眼，白虎皺眉，沉聲道:“序之，你帶了什么東西回來？”
金眸黑氣，那個人類姑娘分明被魔神控制。
江鄞揉了揉太陽穴，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
臺上，女生忽然加快了腳步，飛快地跑下臺階，撲到江鄞身邊:“江鄞江鄞，這里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嗎？”
江鄞未說完的話頓住。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白虎神君眨了眨眼睛。
剛才是他看錯了？
“是。”握住宋妤的手，江鄞道，“這位是白虎神君。”
宋妤恭恭敬敬行禮:“神君大人晚上好。”
萬年來，難得有人類再次踏足不周山，白虎神君連連擺手，頗為熱情:“免禮免禮，山上夜景不錯，讓序之帶你四處看看。”
心里疑惑:這就是封印魔神的容器？看她手腕上套著紅蓮尺，剛才的那一瞬間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多謝神君。”宋妤再次行禮。
內心同時跑過一萬頭草泥馬。
還好她反應迅速，千鈞一發之際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不然免不了一場大戰。
……
和白虎神君分開后，宋妤牽著江鄞的衣袖，道:“江鄞，好不容易來了，帶我去你生活的地方參觀一下？”
江鄞沒有拒絕:“走吧。”
九尾狐仙幻化出原形，體型巨大的九尾狐俯下身，示意她到他背上坐好。
宋妤迅速爬上去，俯身抱住他的頸子毛。
白狐騰空而起，好似舒展開的云，披著月光，踏著云霧，凌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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