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地聽宋妤分析完目前的局勢，江鄞沒有阻攔她離開的意思，畢竟一開始的計劃里也不包括不周山之行。
“明天早上再走吧。”他道，“今晚好好休息。”
“不行。”宋妤道，“蕭止夜和時愿在蕭家老宅，我必須現在過去，要是協會比我早一步，會很麻煩。”
“行。”江鄞道，“我送你去長陵。”
“謝謝。”
……
傍晚時分，一輪彎月斜斜地掛在柳梢頭，墓園里靜悄悄，搖曳的樹影下，烏鴉發出凄厲的叫聲，驚動了幾只奪食的流浪貓。
年輕男女沿著臺階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長眠著蕭家上一任家主。
時愿把捧著的話放在墓碑前，輕聲道:“聯盟對宋妤下了絕殺令，不過你放心，我和他會拼盡全力保護宋妤，直到計劃的最后一刻。”
她的語氣透著和她的年紀不相符的蒼涼，落進夜風里，散入安靜的墓園。
她的身邊，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墓碑，沉默不語。
長長臺階下，蕭沉眠背對臺階而立。
他聽不見時愿說了些什么，只能隱約聽到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只能從其中分辨出宋妤的名字。
猜到她會說什么，蕭沉眠點了根煙，決定去墓園門口等兩人。
在一個月前，他絕對不會想到他們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蕭承夜的計劃瘋狂到毫無保障，只把成敗賭在宋妤的良心上。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拒絕他的拉攏，可當見過蕭止夜后，聽到時愿用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說出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他便知道自己沒了退路。
他沒有后悔，唯一所想只有盡快結束這個瘋狂的計劃。
為了整個蕭家，也為了他那個不人不鬼的父親。
一根煙抽完，身后傳來腳步聲。
蕭沉眠扔掉煙頭，用腳碾滅，淡淡道:“回去吧，宋妤應該快到了。”
時愿嗯了一聲。
一行三人走出墓園，蕭沉眠耳機里傳來一個聲音:“協會的人來了，小心些。”
蕭沉眠皺眉，示意兩人:“來人了，你們先走。”
早就習慣被協會的人追著跑，時愿扣住蕭止夜的手腕:“我們走。”
她話音剛落，遠處有白色的光疾閃而至。
蕭止夜空洞的眸子微微轉動，在銀光撲面的瞬間，他跨出一步擋在時愿面前，反手抽出軒轅神劍，一劍劈開銀芒。
銀芒撞在劍鋒上，發出叮的脆響后，被彈開。
然而它只是在空中做了個回旋，再次朝三人襲來。
交擊之聲叮叮當當不絕于耳。
時愿道:“蕭沉眠，你先走。”
她冷眼看著纏上他們的銀芒，猜到襲擊他們的人是誰。
那人最是鐵面無私，他們必須保住現在的蕭家，所以蕭沉眠絕對不能和他們扯上關系。
最后看了眼兩人，在協會的人露面之前，蕭沉眠退回到墓園。
幾乎在蕭沉眠的身影消失的瞬間，年輕的執行長老飄然出現，停在幾丈開外。
他勾了勾手指，不停襲擊蕭止夜的銀芒倏然間折返，落在他的手心——竟是一只小小的紙鶴，看那粗略的折痕，明顯是臨時起意做出來的。
蕭止夜握著軒轅，空洞的眸子朝著陸錚所在的方向，木然不語。
收緊手指將紙鶴捏成一團，陸錚將一只手背到身后，看也不看蕭止夜，只盯著他身側的時愿。
“好不容易見面，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對待昔日照顧過她的老師，時愿的態度并沒有多少改變。
她冷冷道:“和敵人有什么好說的？”
陸錚勾唇，似笑非笑地說道:“北楓啊北楓，你這關系倒是撇清得挺快。”
時愿譏誚道:“和我扯上關系，對陸長老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她是聯盟的叛徒，而他是協會的執行長老，處決她是他的工作。
他們注定只能成為敵人。
“有道理。”陸錚沒有糾正她的說法，“不過沒什么用。”
“……”
“哎，眼下整個聯盟都知道我陸錚的學生是聯盟的叛徒，就算想撇清關系也沒辦法。”
猜不透他的想法，時愿明智地保持沉默。
陸錚也不和她兜圈子:“時愿，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又是這個問題。
時愿撫了下被吹亂的頭發，淡淡道:“告訴你，你就會放我們走？”
“放你走可以，他——”陸錚終于將視線投向沉默的少年，“必須跟我回協會。”
“為什么？”時愿道，“當時你不是在場，蕭家是什么情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抓他回去有什么意義？”
陸錚道:“其他人如何和蕭止夜之前犯下的過錯沒有任何關系。”
“蕭止夜犯下什么過錯？”時愿道，“找蕭赟和他的爪牙報仇？這也算錯？”
陸錚道:“他的過錯不由我定論，我的任務是帶他回去。”
“任務？”時愿諷刺一笑，“你們這些人，除了任務，還知道什么？”
一天天掛在嘴邊的永遠都是任務，只要能完成任務，不分青紅皂白，不問善惡是非。
因為任務，對有過錯的蕭赟不聞不問，反而瘋狗一樣追著蕭止夜咬。
把蕭止夜抓回去又能如何呢？
蕭家如今已經成了這樣的局面，這個局面又不是蕭止夜造成的。
陸錚搖搖頭。
任務之上是制度，是維持聯盟運行的規則——它不是因某個人而制定，也不會為某個人而更改。
蕭止夜傷害多位聯盟除妖師，就算另有隱情，為此交代清楚。
這件事不做個了結，等待他的只會是聯盟無休止的追殺。
如此，還會拖累她。
“他不會跟你回去。”見他不說話，時愿決然道，“陸長老，你孤身一人前來，就注定你不可能把他帶回去。”
只要她不松口，蕭止夜不會跟任何人走。
若是陸錚執意如此，他們便只有一戰。
她很清楚，陸錚不是蕭止夜的對手。
如今整個聯盟，除了宋妤，沒有人強過蕭止夜。
協會對蕭止夜的實力做過評估，評估結論和時愿的猜測大差不差。
陸錚很清楚自己和蕭止夜最多四六開。
他并不在意。
他看著時愿，道:“所以，你要命令他跟我動手？”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哎哎哎別打架！”
和時愿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宋妤的咆哮。
白狐踩著月光落在兩人中間。
宋妤跳到地上，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大家都是同事，有話好好說，別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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