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宮廷中和朝堂上混出些名堂來的，那都是心思縝密之人，說話做事都力爭滴水不漏，江照月這風格太直接，太犀利，沈相被刺得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于是乎，沈相接著跪地大哭。
怎么說也是崇清帝的寵臣，此刻他這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跪在地上求饒，心軟的皇帝表情又有了松動，想著雖然沈橫膽大包天，但閨女不爭氣也的確是事實……
江照月卻抓住機會補刀，“父皇，沈相一開始打死不想讓我進東宮，我非要來，結果發現屋里就是這樣的，什么證據都沒了。”
這話說的也很讓人浮想聯翩啊，難道沈相是看自己勸阻公主不成，所以只好用這種辦法銷毀證據？崇清帝的眼神又變冷了。
沈相就算再受寵，也是外臣，皇上不召是不能隨便在宮闈出入的，更別說被御林軍把守著的東宮，這樣來看，宮中還有內應？
屏風后的蘭貴妃已經發起抖來，江照月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江照月不知道自己一句話能勾出這么多想法，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崇清帝旁邊，看著沈相的哭求。
這位大周朝的宰相大人此刻已經沒有了半分初見的氣派，匍匐在崇清帝腳下等候發落，狼狽的模樣讓江照月有些恍惚。
就在這個時候，沈相似乎是委屈到了極點，猛地直起身子，“微臣對圣上，對大周的江山都是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做出不利于圣上的事情！今日之事的確是微臣的疏忽，臣愿以死謝罪，只求皇上善待微臣家人！”
這一大段話把江照月給砸暈了，不是好好地等著解釋呢嗎？怎么扯到死上去了？
不等大家反應過來，沈相又看了一眼崇清帝，“皇上，微臣去了！”
話音未落，沈相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跑了兩步，用盡全力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了過去。
“攔住他！”崇清帝見沈相是要來真的，連忙大吼一聲，與此同時，他眼前一黑，江照月身形如劍，刷拉一下沖了過去。
提著一口氣猛沖到柱子邊上還是趕不太及，眼看著沈相的腦袋就要撞成個稀巴爛，江照月只好一咬牙，把自己的手墊了上去，被沈相狠狠地砸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冷氣，這是來真的啊！
有話好好說不行嗎，死什么呢？
有江照月攔的這一下，就足夠侍衛們一股腦地沖上來了，四五個侍衛把沈相團團圍住，以一種近乎禁錮的方式，把他控制在地上。
“公主！你沒事吧？”江照月又被人拉了一下，扭頭看去還是顧小川，他愣是橫插一杠，用自己的身體把江照月和沈相那堆人分隔開來。
“還行——”江照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隨即把沒說完的話全吞下去了。
她方才是用手心去接住沈相額頭的，手背則撞到了柱子上，現在手背腫脹發紅還是其次，關鍵是她的手腕，正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彎曲著。
江照月又倒吸了一口涼氣，綿綿不斷的疼痛開始后知后覺地襲來，沈相這是一頭把她的手腕撞脫臼了？
沈相求死的心思就這么堅決嗎？
還有，長公主的身體到底有多脆弱？
疼痛中，江照月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顧小川順著聲音低頭，也看見了她那角度詭異的手腕，頓時驚叫一聲“公主！”，然后便朝著江照月伸出手去。
“去去去！上一邊兒去！”
顧小川的手剛往下一伸，就被崇清帝一巴掌給拍開了，他方才是心驚膽戰地看著閨女被沈相撞了一頭，趕緊跑過來就看見這一幕，眼圈都紅了。
“你是傻子嗎？這么多侍衛，用得著你？”崇清帝邊吼邊捏著江照月的手腕，前后左右地端詳，“疼不疼啊？”
當然疼啊！江照月點了點頭，“父皇——”
“來人！把太醫都叫來！”崇清帝已經對著門外吼了起來，“快去，沒見公主受傷了嗎？”
方才因為沈相要撞柱，殿中亂成一團，還真沒多少人看見江照月受傷，這會兒被崇清帝一吼，門外的小太監和侍衛們都動了起來，飛快地往外跑去。
“不用！我就是脫臼了！”
江照月終于也喊了起來，把關節接回去就行了，這活兒她自己會干，用不著太醫來啊！在江照月的印象里，大周的醫生，好像還是開中藥的吧？
還有，“父皇你能不能放手？你捏的是我的傷處啊！”
殿中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偷偷拿眼睛瞟崇清帝，目光在他的手上來回游移。
崇清帝被看得臉都紅了，訕訕地把江照月的手腕松開，他又不會武，哪里知道閨女到底是什么地方受的傷？
手腕終于自由了，江照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復位正骨，咔吧咔吧兩聲，聽得崇清帝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對自己這么狠真的沒問題嗎？
江照月晃了晃接回去的手腕，依舊隱隱作痛，雖然關節復位了，可這小身板八成有點骨質疏松，還得好好養養，免得落下了病根。
“行了，手背再涂點藥就沒事了，”她沖著崇清帝展示了一下，“放心吧！”
皇帝爹雖然嗓門大，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挺讓江照月暖心的。
崇清帝半張著嘴，“真的沒事了？這就好了？”
“不然呢？”江照月對父皇的感情不過三秒，“我骨頭又沒斷！”
“胡說什么？”崇清帝跳腳了，誰閑的沒事做，會說自己骨頭斷了？
崇清帝一跳，江照月趕緊默默地往旁邊退了兩步，一不小心踩住了什么軟軟的東西，差點兒被絆了個四腳朝天——沈相的手指頭。
低下頭，沈相被一幫人按在地上，絕望地和江照月對視著。
在沈相看來，他的不當行為被皇上發現了，失了皇上的寵愛，想求死沒求成，反而一腦袋撞壞了公主的手，現在還絆了公主一下……前后算一算，他這條命填進去，不知道夠不夠還啊！
沈相一閉眼，要不他還是撞柱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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