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話聽在沈相耳朵里那就是完全沒道理，雙方各執己見，崇清帝又聽什么都覺得對，從下午一直吵到晚上，也沒吵出個結果來。
眼看宮門都要落匙了，崇清帝已經被耗得沒了精神，勉強道，“行了行了，今天都先回吧，沈相，這事兒朕看你還是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別好心辦了壞事！”
他這已經是在提點沈相了，和你兒子有什么誤會，趕緊私下里想辦法解決啊，別光在大庭廣眾之下逼著人家認祖歸宗，你看看這有用嗎？
沈相這會兒也累了，沒想到顧小川居然對相府的態度是這般拒絕，關鍵還有個公主搗亂。
他聽懂了崇清帝的意思，也決定換個角度入手，“微臣謝過圣上。”
見終于不吵了，江照月招呼著顧小川扭頭就走，再留下來，萬一沈相接著糾纏怎么辦？
她就這么走，自然是沒和崇清帝打招呼的，后者也只能苦笑，他已經習慣了！
“兒女都是債啊！”崇清帝此刻自覺與沈相頗有共鳴，“沈愛卿也回去吧，休息一下，再好好打算。”
人都走了，沈相還能怎么辦？他只好行禮告退。走出御書房后，離開皇上的視線，沈相慢慢地挺直了腰桿，抬袖把臉上的眼淚一擦，便完全看不出方才在殿中又哭又鬧的模樣了。
他甚至還冷笑了一聲，聽著相當不忿，負責的引路的小太監方才就站在御書房外，聽見這動靜，忍不住小小地抖了一下。
沈相爺找不見兒子，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就是這笑聲實在怨氣太足了，讓人瘆得慌啊。
怨氣十足的沈相返回相府，府中燈火通明，正廳中坐著老夫人，而沈夫人則快步出來迎接，“老爺，怎么樣？”
“哼！”沈相先冷哼一聲，然后才抹了把臉，這事兒，得慢慢說。
*
相府在聊天，公主府也沒清閑。
“來，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江照月和顧小川說話的地方在寢殿，書房沒點燈，她懶得過去。
顧小川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從宮中回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足夠他冷靜下來，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是把事情搞砸了。
當著皇上的面兒，他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可一聽見沈相說的話，顧小川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公主您要屬下說什么？”顧小川的嗓子眼直發緊。
“別屬下了，”江照月嘖了一聲，“你就是沈相他兒子吧？咱們已經回府里，就別再藏著掖著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顧小川的這些隱私，江照月本來是不想多問的，奈何這件事兒現在已經復雜得過了界，她總不能把人家好好的相府世子，一直當侍衛使喚吧。
“公主……”顧小川下意識地道，“您說過我可以有秘密的。”
“那是在我不需要管的時候啊！”江照月嘆了嘆氣，“你自己處理，我肯定是不管的，但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對盟友就不能什么也不說了吧？”
顧小川啞然，的確，公主在御書房給他出了好大一個頭，好幾回都差點兒把沈相給噎死，不管事實究竟如何，至少在別人眼里，他和公主是同一陣營的。
可真要袒露實情……顧小川還是感覺張不開嘴。
“你到底是不是沈相的兒子啊？”
江照月這時候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雖然他們都覺得是，但畢竟本人還沒點過頭呢。
“是。”顧小川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江照月點了點頭，看來還是沒猜錯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才來京城？”
她忽然記起顧小川說過，他是來溪京尋親的，這個親難道說的就是沈相？
“是。”顧小川又應了一聲，有江照月的問話做引，他終于開始把一切和盤托出。
關于沈相的故事，江照月也是剛才在御書房吵架的時候，從他和崇清帝的話中拼湊而出的，顧小川這會兒卻給了她一個全新的版本。
他生在浮泉，從小就只和娘親相依為命，娘親身體不好，總是生病，所以顧小川的童年過的很是辛苦，兩人窮困潦倒，大部分時間靠救濟度日。
顧小川幼時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顧母一直說，他們是因為意外才流落浮泉，等顧小川大一點，還是要回溪京去的。
后來顧母身體越來越差，纏綿病榻，顧小川為了給他娘治病，在浮泉加入了丐幫，機緣巧合學了一身武藝，并以此又進了浮泉第一大鏢局，靠著幫人走鏢掙上了銀子，生活開始好了起來。
某一次走鏢時，顧小川所在的車隊遇上了劫匪，這對于鏢師來說也算常事，他們打跑了劫匪，本以為只是個插曲，卻沒想到成了顧小川噩夢的開始。
那次護鏢結束之后，顧小川剛回到家中，一群黑衣人便沖了進來，殺人又放火，顧小川壓根沒有防備，險些被一刀砍死，顧母遭了毒手，顧家也在火中付之一炬。
顧小川原先的丐幫兄弟們拼死把他救了出來，又替他治傷，傷好之后的顧小川便開始計劃復仇，想來想去，把目標鎖定在了那群劫匪的身上。
“公主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
說到這兒，顧小川忽然停下來問了江照月一個問題。
不是劫匪嗎？江照月想了想，“有人在指使他們？”
“沒錯，”顧小川的語氣陰惻惻的，“那人便是浮泉知府，姓于，也就是那位沈夫人的娘家親大哥。”
“于知府和你們并沒有關系，那也就是說，要殺你們滅口的，其實是沈夫人吧。”江照月不禁咋舌，沒看出來，那位夫人的心腸挺毒啊。
聽到這兒，江照月終于明白，為什么顧小川堅決不認沈相了，看這沈夫人的狠勁，他回家就是一個死啊。
“誒，那你說沈相知道這件事嗎？”她忽然又想到一點，不是說，沈相和沈夫人的關系不咋地嗎？
顧小川又哼了一聲，十分生氣，“他若是知道，那就是喪心病狂；若不知道，那就是個糊涂蛋，無論是哪一種，總之我是不會管他叫爹的，我沒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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