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不奏政事,殷稷上朝只是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賀,韃靼來使提了秋日來訪的要求,殷稷稍一沉吟便允了,隨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來時已經午后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進了京他便去了御書房,江南的雪災他一直惦記著,那地方不同于北地,為適應四季變換,房屋都修得結實耐寒。
而南方因著冬日卻極短,氣候又多悶熱潮濕,墻體多為空斗墻或者抹灰墻,屋頂沒有房梁,若當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數。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來的折子里并沒有壞消息,雖然情況也不大好,凍傷凍病者不計其數,可好歹沒出人命。
但殷稷仍舊發現了一樁值得高興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條理清晰,言簡意賅,通篇下來并沒有世家喜好的夸大其詞,邀功請賞,像是個能干實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這江南刺史,當初是頂著王家的名頭進的考場,入得仕途。
世家為患啊......
他嘆了口氣,冷不丁一縷黑煙飄過來,嗆得他一咳嗽。
蔡添喜有所察覺,連忙請罪:“奴才該死,皇上沒事吧?”
殷稷被嗆得捂住了口鼻,抬眼一瞧才發現炭盆正冒著濃煙,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御書房不是貪圖安逸的地方,為了讓皇帝警醒,這里是沒有地龍的,冬日天寒就只能靠炭盆取暖,可現在這炭盆卻很不配合,不只沒有熱氣,還騰騰冒著黑煙。
“趕緊弄好。”
蔡添喜一邊連聲答應,一邊愁眉苦臉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么扇,黑煙都不肯散。
殷稷被熏得看不下去折子,眉心皺了起來:“今天怎么回事?”
蔡添喜尷尬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是碳不對。”
殷稷沒察覺到他情緒的微妙,十分無語:“炭不對就讓惜薪司來換,這種事難道還要朕提醒你嗎?”
蔡添喜越發尷尬:“倒也不是拿錯了......惜薪司那邊說皇上今天的紅羅炭份例都提出來了,奴才派人去的時候,他們就只給了黑炭。”
殷稷懵住,他不可思議道:“都提出來了?”
他才剛到御書房,而且打從進來就一直被煙熏,什么時候讓人去提紅羅炭了?
蔡添喜眼見著他臉色變化,知道這是要生氣了,連忙解釋:“是謝蘊姑娘提了您今天的份例,賞給兩位貴人了。”
殷稷剛醞釀出來的火氣猛地頓住:“你說誰?”
蔡添喜頭幾乎低到了心口:“是謝蘊姑娘,她說經過皇上教誨,她幡然悔悟了,眼見貴人們份例不足,整日受寒,她知道您肯定心疼,所以就將您今日的紅羅炭份例賞給兩位貴人了。”
殷稷僵在原地半晌沒動彈,蔡添喜的話他每個字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卻怎么聽怎么透著詭異。
謝蘊把他的炭賞出去了?還說他心疼兩個貴人?
他什么時候心疼她們了?他連她們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為什么要心疼她們?
謝蘊是怎么想的?她是病傻了還是氣瘋了?
他叫囂的思緒陡然一頓,早上故意氣謝蘊的話浮現在腦海里,一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謝蘊是故意的。
她這是氣他早上的言語譏諷,所以抓著他的話頭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