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思想工作
李雄兩只手無意識的搓捻著，“好心當不了飯吃，也當不了衣穿，我們不搶別人的，我們就活不下去！”
李雄冷著臉咬著牙，不知道他想起了哪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胡人打仗的時候，他們自己的奴隸和族人是他們的親兵衛隊，好吃好喝，盔甲兵器都是最好的。這是他們自己的主力軍。”
“和他們同族或者投靠他們的其他部落或者胡人，也都是帶著自己的族人和奴隸，這是他們比較能打仗的軍隊，搶東西也很厲害。”
“我們漢人平時就是在軍營里干臟活苦活累活，打仗的時候都是我們先往上沖，別說盔甲，武器都沒有，我們的作用就是消耗敵人的箭矢，好給主力軍創造出來好的進攻時機。胡人拿我們漢人從來不當人。”李熊李大牛也憤憤的說道，言語當中盡是對胡人的恨意。
趙沖低著頭不說話，但對其他三個人說話的內容，他應該也是贊同的。
沉悶的氣氛中，姜恬正色說道：“人，都應該是平等的，無論是我們漢人還是他們胡人，別人做錯了是別人的事，我們不能也跟著做錯。”
看著仍然一臉不以為然的陳泰，姜恬對他說道：“五岳，如果你是陣前消耗敵方箭矢的仆從軍，你會真心實意的為他們打仗嗎？還是一有機會就反水殺了他們？”
陳泰陳五岳咬著后槽牙，臉色猙獰的說道：“老子有機會就會殺了他們！”
“那就是說，如果你是領軍將軍，在兩軍交戰的時候，還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來防備自己這一方的仆從軍造反作亂，是不是？”
陳泰陳五岳猛然抬起頭，充滿兇光的眼睛望著姜恬。“他們要是有一點異動，我就殺光他們！”
“很好！”姜恬笑了笑，“但是你犯了一個錯誤。作為仆從軍你隨時準備反水，而作為領軍將軍你卻要隨時把可能反水的仆從軍趕盡殺絕。你這不是還沒開戰就自相殘殺了嗎，這樣又怎么能夠打勝仗？”
陳泰看著姜恬，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如果戰場上面對的是這樣的對手，那真是一點都不可怕。但如果我們在戰場上時隊伍中是這種局面，卻是糟糕至極！所以我的隊伍中，要在開戰之前就杜絕這種可能性。”
姜恬看向了李大牛，“李大牛，你說要怎么樣做才能杜絕這種情況？”
李大牛沒想到會被姜恬點名回答，而且這種假設出來的局面他也沒想過處理方法，撓著腦袋磕磕巴巴的說：“一開始就不要仆從軍？”
“如果沒有仆從軍，那從今往后，就只能是我們二十七個人上陣拼命了，死一個就少一個。而且所有的事情都要我們這二十七個人親力親為，就像現在這個局面一樣。別說打仗了，生存都是勉勉強強支撐！”姜恬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可是這個時候看來卻像是譏諷的嘲笑。
“那應該怎么辦？”李天驕聽出來了姜恬的話外之意，知道他一定是有了辦法，所以直接開口向他問道。
“五岳”，姜恬仍然是望向陳泰，他是幾人中戾氣最重的，所以要先讓他服軟。“如果現在李大牛在和別人打架，你是會看著他和別人打，還是會沖上去幫助他一起打別人？”
“當然是一起打別人，誰敢欺負我們的人，老子就弄死他！”陳泰恨恨的說道。
“對，就是這樣，誰敢欺負我們的人，我們絕不讓他好過！”姜恬很贊同陳泰的回答。
“所以，要想讓仆從軍心甘情愿的幫我們打別人，我們就先要把他們當成自己人，而當他們對我們有了認同感，不用我們下命令，見到我們挨打，他們自然就會沖上去幫助我們！”
“他們才不會幫我們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陳泰仍然不認同姜恬的觀點。
“他們不幫我們，那一定是我們對他們不夠好。人心都是互換的，將心比心，要想別人對你好，你就要先對別人好。你剛才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是沒把人家當成自己人。”
姜恬說到這里，抬手指向外面，“我們吃的羊是哪里來的，不也是胡人給的嗎？他們也非我族類，為什么你還敢吃他們的東西？”
陳泰張嘴想要反駁，但沒想到應該怎么樣反駁，所以只是嘴動了動，沒說出聲。
“要想在現在這樣的亂世生存，就不能到處樹敵，應該學會和所有人交朋友，朋友越多，活下去的幾率就越大，因為到哪里都會有人伸手拉你一把。”
“如果你到處燒殺搶掠，別人就會時時防備你，甚至會聯合起來對付你，你生存的空間就會越來越小，最后被消滅。”
趙沖和李雄聽著姜恬的話，心有認同的點了點頭。李大牛想了想，說道：“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現在還不是時候，但不久的將來我們的隊伍一定會擴大，到時候，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像對待我們這二十七個人一樣對待新加入的人。”看著仍然不肯認輸的陳泰，姜恬也不氣惱。
“當然，這需要一個過程。可能是一個很難的過程，但這是我們隊伍發展壯大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只有經過了這樣的歷練，我們才有可能成為一支不可戰勝的隊伍。”
拍了拍陳泰的肩膀，姜恬認真的對他說道：“以后你會明白我說的話！”
姜恬沒有當過兵，我們軍隊的思想工作他也并不熟悉，只能照貓畫虎的學習一下，工夫并不到家。
氣氛仍然有點沉悶，所以姜恬轉換了話題，他說道：“我已經想好了我們下一步應該怎么樣發展壯大，但是這需要馬闕和陳庸的東西先做出來。只有他們的東西做出來了，我們發展壯大的計劃才能更有把握的進行下去。”
“你們現在要全力的配合他們，等到他們做的東西做好了，我就告訴你們我們下一步怎么辦？現在你們還是按照以前的安排行事，過不了多久，你們就要忙起來了！散會！”
（二十）合作
陳庸的簡易車床比姜恬想象中的進度慢了很多，他陷入了姜恬說的齒輪這個認知障礙當中。
一直在如何制造齒輪這個環節徘徊，舍本求末了。
后來姜恬讓他忘記齒輪，想象下他當初鉆木取火的時候，利用弓弦使得被拉扯的木條快速轉動的原理，陳庸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了。
這種簡易的利用繩子的牽引把勢能變成動能的方法，見到才知道簡單。
但這層窗戶紙如果不被捅破，就足夠難倒一群人。
馬闕的全鋼硬弓倒是進展很快，在姜恬的提示下，他放棄了中間弓身向兩側逐漸變細變薄的制造方式。
而是中間握手處依然不變，而在兩側陡然間變薄，鋼的彈性一下子就提現了出來。
第一張弓由于是實驗品，彈力展現了出來，但因為太薄，所以力道很弱。
他們幾個人都試著拉了幾個滿圓，拉弓射箭的感覺找到了，但很明顯這張弓的射程不會太遠。
這個時期的弓，射程達到一百步，就是非常好的了。
因為“舉一足為跬，舉兩足為步。”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一百步實際上是后世大家理解當中的兩百步。
姜恬估計大概是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五十米之間。因為這個時期的長度單位他無法確定，也沒有比較準確的參照物。
在大家都比較矮的時候，“以手為尺，以步為尺”都只能是一個相對大約的數值。
姜恬現在都無法確定自己的身高。
他在這群人當中只能說是比較高的，李大牛最高，也只是比他高出半個頭。
姜恬早就想確定個標準尺寸，好避免以后大量制造各種東西的時候工具誤差過大。但因為不是當務之急，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現在借助打造硬弓和制造車床的機會，他強調了標準尺寸這個概念，而且要求一定要執行。
毫米，厘米，分米，米的十進制概念他也和所有人都說了，這個不難理解。
唯一的問題就是毫米這個基本單位到底多大。
他只能說是一顆小米粒的直徑，要不然所有人都沒有這個長度到底是多少的概念。
姜恬是一邊暗地里發愁一邊又要耐心的和他們講解，著實是心累。
馬闕的第三張硬弓總算是驚艷了所有人，最遠射程可以達到兩百步。
當然只有李熊李大牛和陳泰陳五岳等少數幾個人才能夠把弓拉滿射出這個距離，其他人多是半開或者多半開。
姜恬能保證射到一百步的距離，但準確度就不好說了。
畢竟影響準確度的因素太多，拉弓的角度，箭桿的輕重曲直，還有讓人捉摸不定的風向。
“看來呂布的轅門射戟是演義小說里面為了襯托他的無敵夸大其詞了。”姜恬試射完這張硬弓，心里面嘀咕道。
一百步，一百多米遠的距離，能保證射中人形靶子就是好弓手了，還想指哪射哪？那真是吹牛不上稅！
讓馬闕盡快打造出兩把同樣的硬弓，然后姜恬又趕著去看陳庸的進度。
陳庸在姜恬的提示下，車床研制有了一定的進步，但驅動軸的轉動速度還是很慢。
試驗時造出來的箭桿倒是達到了要求，無論是長短還是粗細。
姜恬讓他繼續改進，要做出讓牛拉動產生的動能，就可以驅動這臺車床，這樣才算合格，也只有這樣才能解放出人力來干活。
陳庸明白姜恬的意圖，自己這邊人手太少，所以才需要依靠簡易的機器裝置盡量降低人工的參與，這樣才能夠更多更快的制造出東西來。
在馬闕努力打造硬弓的同時，姜恬開始讓馬闕的助手之一姜才姜致遠做鑄模，制造箭頭。
而磨制工具更簡單，就是姜恬小時候見過的磨刀匠的那種腳踏式磨刀石。
只依靠人腳的輕輕踩踏，就能讓磨刀石飛快的轉起來。
這個工具之前姜恬就做出來過，只不過那時候沒有裝上磨刀石，目的也不只是磨東西，而主要是打孔。
對，就是給羊皮襖羊皮褲上面的紐扣打孔。
紐扣的原材料是河里面的河蚌殼和吃剩下的羊骨頭。
由于針線不是很細很小，所以紐扣的個頭也不小，大概每個都有牛眼珠子那么大。
釘在羊皮襖上面，河蚌殼紐扣的珍珠層一面，散發出的曼妙光芒很是扎眼。
但這種光芒在山郊野外不是什么好事，太容易暴露自己，所以姜恬要求有珍珠層的一面只能朝里不能朝外。
馬闕還是第一次來到出大汗部落的內部營帳當中。他按照姜恬的要求，要見出大汗昆吾的父親，也就是出大汗部落的族長出大汗元述，有重要事情相商。
出大汗昆吾和馬闕打了很多次交道，雙方都很熟悉了，所以沒有什么多余的啰嗦，直接帶著馬闕趙沖陳家兄弟的四人組，來到了族長的帳篷前。
在出大汗昆吾進入帳篷中向他父親請示報告的空擋，馬闕打量了一下這座族長營帳。
只是比周邊的其他營帳大了一點，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正要再仔細看看，出大汗昆吾已經出來了，請他進去見族長。
馬闕讓一起來的另外三個人在外面等待，自己跟著出大汗昆吾進了族長營帳。
剛進到營帳里面，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直沖腦門，嗆得馬闕一陣眩暈。
雖然他們跟著姜恬才幾個月，但這幾個月當中，姜恬要求最高的就是衛生問題。
別的不敢說，他們一群人當中的虱子跳蚤臭蟲絕對是馬闕這么多年以來見過最少的。
而他們這一群人當中除了松木油和煤煙的味道，身上也沒有其他的怪味道。
呼吸了幾口氣，馬闕逐漸適應了營帳當中的味道。
營帳正當中坐著一位和出大汗昆吾有八分相似的老人，滿臉的皺紋好像刀劈斧剁的一般，一股滄桑感撲面而來。
雖然馬闕這么多年過的也不好，但他知道面前的這位出大汗部落族長的經歷，并不一定就比他好。
對這種小部落來說，苦日子是不分彼此的，他這個族長還沒有作威作福的資本。
（二十一）擴大業務
馬闕依照漢人的行禮方式向這位族長行了禮，又分別向他左右的幾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出大汗部落老人行了禮。
這幾個部落里面的老人聚在族長的營帳里面，不知道是在嘮家常還是本來就在商量著什么事情。
當然這些都不關馬闕的事，馬闕這次來就是按照姜恬的要求，和出大汗部落談合作的。有這群老族人在，更好！
馬闕剛進到營帳里面。他身上死襠的羊皮褲，對襟的羊皮襖和帶護耳的羊皮雷鋒帽，就讓所有出大汗部落的老人們眼前一亮。
這個時候的衣服，尤其是褲襠這個位置的技術，還很初級。
初級到什么程度呢？簡單說吧，褲子都是開襠褲。
這個時候的人基本上都是跪坐，一個主要原因就是跪坐能夠擋住私處不外露。所以這個時候還沒有后世的高桌子，只有比較矮的案子和小幾，因為更適合搭配跪坐方式使用。
即使是因為跪坐累了盤腿坐，也要有類似于裙子的裳來擋住不該暴露的地方。
而游牧民族因為要騎馬，對襠這個部位就更加的敏感。
看到馬闕這種死襠褲，他們一下子就看到了行動的便利和騎馬時的舒服。
而羊皮襖上面紐扣散發出來的耀眼光芒，也讓他們一時很難移開目光。
馬闕他們四個人在來之前，姜恬特意把他們四個的河蚌殼紐扣翻過來重新釘好，目的就是要閃瞎出大汗部落人的眼睛。
這身衣服從頭到腳就是來炫耀實力的。
“貴客這次來，又給我們帶什么好東西了？”老族長讓馬闕挨著他坐下，笑呵呵的向馬闕問道。
馬闕先把兩只手搓熱，然后放到冰涼的臉上又把臉搓熱。順便在這個時候再重新整理一下思路，想想怎么和這位族長溝通。
等到被外面干冷天氣凍僵了的臉逐漸恢復了知覺，這才擠出了一個笑容。
對出大汗部落老族長說道：“好東西有很多，但是恐怕老族長能拿出來交換的牛羊不多了吧？”
出大汗部落老族長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在馬闕到來之前，部落的幾個老人聚在他的營帳里面，就是在商量部落的出路。
和姜恬這群人的交換讓他們部落使用的工具是多了，但可供消耗的牛羊就少了。
雖然平均每帳只是出了一兩只羊，族人也都能接受。但等到幾個月后的來年開春，部落中還能剩下多少可以下羊羔的母羊，可就不好說了。
這個冬天的雪，比往年要大的多。
沒有水的年景，他們要想方設法找到足夠牛羊飲用的水源，找不到就會有大量的牛羊渴死，這被他們稱之為“黑災”。
而像今年這樣，大雪蓋住了所有能看見的牧草，讓牛羊沒有足夠的草料食用，則被他們稱之為“白災”。
不論黑災還是白災，對他們這種游牧民族來說，都差不多是滅頂之災。
馬闕沒等出大汗部落的老族長從震驚當中反應過來，又趕忙接著說道：“我們當家的猜到了你們部落現在也很困難，所以讓我來幫助你們解決這個困難！”
游牧民族人的性情說好聽點是粗獷豪放，說不好聽則是喜怒無常。
一句話不入耳，就可能拔刀相向。
而且他們的文化和漢人的文化差別不小，是不是玩笑他們是聽不懂的。
馬闕可不想因為一句不經意的調笑之言就讓自己送了性命。
所以他和出大汗部落溝通，都盡可能的直來直往，盡量用最簡單直接的語言，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以免造成誤會，惹下大麻煩。
出大汗部落的族長和各位長老還處在自己部落的困境被人一語道破的震驚當中。
而馬闕則向交情算是最好的出大汗昆吾說道：“能讓我的同伴進來嗎？”
出大汗昆吾其實聽了馬闕的話，也是心中嚇了一跳。
自己部落的虛實被外人看出來了，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個很危險的信號。
但出于多次和馬闕的交往產生的交情，他覺得馬闕應該沒有要害他們部落的意思。聽了馬闕的話，詢問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還有其他貴客？怎么不讓一起進來，慢待貴客可不是我們部落的待客之道。快請貴客進來！”出大汗部落的老族長畢竟經得多見得廣。
很快就從震驚當中恢復了過來，順著昆吾的目光就坡下驢的說道。
陳實陳大壯，陳良陳小壯和趙沖趙緩之。這三個最初與出大汗昆吾交換東西的人提著兩個大槐條筐，帶著一身的冷空氣走進了出大汗部落老族長的大帳篷。
馬闕指著兩大筐的木碗對出大汗部落的老族長說道：“這是一千只木碗和兩百只長柄木勺。我們當家的說麻煩貴部落派人拿著這些東西去與其他部落交換牛羊等用得上的東西。換回來的東西我們兩家一家一半。我們主要要牛羊和鹽，別的都是你們部落的。”
這從天而降的大餡餅把帳篷里面出大汗部落的眾人砸的腦袋一陣陣發暈。
“還有這樣的好事？”
“從出生以來見過的只有弱肉強食，搶和被搶，從來都是趁你弱要你命，哪有把肉送到嘴邊的好人？”
每個出大汗部落的人心里都冒著各種各樣的想法和心思。
“敢問貴當家有什么要求？一只木碗需要換多少東西，什么東西能換，什么東西不能換？”還是老族長反應最快，一下子問出了核心問題。
“這個由你們的人做主。只要是你們覺得可以換的東西都行，具體怎么交換也是你們的人做主。”馬闕很不以為然的說道。
仿佛老族長覺得很重要的問題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其實的確不重要，因為來之前馬闕也問過姜恬這個問題。
姜恬的回答是：“每個部落的情況不同，所以沒有辦法統一交換標準，那樣只會給交換增加難度。一切都由出大汗部落的人做主，只要是他們覺得有用的東西就可以交換，只要他們覺得交換的東西合理就可以交換。我們的目的是把所有的木碗交換出去就行。而我們則從交換回來的東西里面選出我們需要的東西，其他的都是出大汗部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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