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鱗豈是池中物
（三十一）夜襲
如果他這種出身的孩子身上有一把鐵做的小刀，那就非常的不合常理，所以只能給他一把骨頭做的小刀。
萬一被監視的人發現了，他只要說是偷懶睡著了就能抵賴過去。
至于他用那把小刀能不能狼口脫生，那就生死各安天命了。
草原上的人，隨時都可能面臨生死的抉擇，這就是天命。
而這一次卻有人要幫他們逆天改命！
那三個來此取東西的年青人都是找別人換生活物資的裝扮。
這種人在草原上遍地都是，不會有人懷疑他們另有目地。
而此次取的物資當中，有一樣是很特別的，那是一塊香皂。
第二天，這塊香皂就出現在了姜恬的面前。
香皂正面的圖案是一種草原上常見的叫不出名字的花。
而在幾朵花的旁邊不知道是模具的問題還是什么問題，有幾處不規則的劃痕。
這劃痕在姜恬這二十七個人的眼里卻是他們認識的，姜恬教給他們用來計數的字母。
對，就是阿拉伯數字的1234。
這些數字是姜恬和李雄趙沖之前約定的密語。
就是姜恬教給他們的幾首詩詞里面的字，根據詩詞的順序和字的順序來確定具體是哪個字。
李雄小隊和趙沖小隊詩詞的順序不同，所以不用擔心他們兩個小隊的信息會弄混。
在姜恬的設想當中，以后當香皂真的大行于市的時候，也不用擔心這種密語會被別人發現。
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這市場上可以買賣的日常用品竟然公然的在傳遞信息。
那時候他們就能很容易的進行信息交流，而敵人卻根本看不懂其中的密語。
現在姜恬的身邊，只有李熊李大牛的小隊和陳庸，加上他一共才七個人。
馬闕馬二錘和陳泰陳五岳兩個小隊那十個人被他派到了出大汗部落當中。
原本姜恬是想讓李熊和陳泰兩個小隊去的，馬闕小隊更適合在山上制造鐵器。
但李熊李大牛說什么也不肯去，他說要在山上保護姜恬的安全，怎么勸說也說不動他。
姜恬這次做出這么大的一盤計劃，也是迫不得已，他手頭可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出大汗部落那一百出頭的戰士，要經過基礎的培訓和摸底了解，才能夠清楚他們的實際戰斗力。
而自己這邊要保持足夠的神秘感，才能對出大汗部落形成壓制。
要是被他們知道了自己這一方的底細，那自己這一方即使不被吃掉，也會被嫌棄。
再想指揮出大汗部落為自己一方賣命，那是絕無可能。
草原不只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還有很多并不是很高的土坡丘陵，離遠了看像是一馬平川，離近了看藏個百十人很是輕松。
在一處土坡的背后，一支五十人的騎兵小隊正安靜的養精蓄銳，等待頭領的命令。
在土坡頂上，出大汗昆吾正仔細的觀察著幾百米外的那一片營帳。
一邊盤算著進攻和撤退的路線，一邊等待著時間的到來。
那一片是他們的仇人俟伏斤部落的營地。
去年他們和俟伏斤部落打了幾次惡仗，部落于是從千帳變成了百帳。
幾百族人被殺或者被俘，大大削弱了他們出大汗部落的實力。
午夜已過，正是人馬酣睡的時候。
出大汗昆吾從土坡頂上滑下來，無聲的搖了搖族人。
大家同樣無聲的把所有族人都搖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做好戰斗前的準備。
俟伏斤部落和出大汗部落的所有人都有血債，打他們，不需要動員。
俟伏斤部落有五千帳，在這一區域的十幾個部落當中，有這個規模的部落只有三家：俟伏斤部、莫蘆部和賀拔部。
俟伏斤部落現在的首領年紀才三十出頭，是殺了他的父親奪得的族長之位。
所以他帶領的俟伏斤部落是這一帶最危險的部落。
要是在以前，讓昆吾帶著五十人去進攻俟伏斤部落，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不但敢，而且還信心十足。
扎營都是有講究的，不是隨隨便便的把營帳一扎就完事，尤其是這種大部落的集體扎營。
但游牧民族，多數都是根據前人的經驗傳授，很少會有創新。
也就是說，他們的扎營方式出大汗昆吾也全都會。
而經過高人的點撥之后，營盤的優缺點出大汗昆吾已經了然于胸。
當打瞌睡的哨兵被碎亂的馬蹄聲驚醒時，還沒有等他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羽箭射中了咽喉。
出大汗昆吾揮起折花鋼刀，斬斷了擋在營門口的車架，一馬當先沖了進去。
看似最堅固的營門，其實才是最脆弱的地方。
五十騎沖進營盤之后，立刻四下散開，揮起手中的刀，把所過之處的營帳全部割開砍倒。
遇到燃燒的篝火就把里面燃燒的木柴和牛糞挑到離得最近的帳篷上，形成火燒連營。
他們的目的其實不是燒殺，而是造成恐慌。
俟伏斤部落自從年輕首領執掌部落之后，一直都是他們到處打殺劫掠別的部落。
因此完全沒有想到在這片草原上還有敢于襲擊他們部落的人。
所以直到這五十人把五千人的營帳跑了個遍，俟伏斤部落才組織起一支不到兩百人的隊伍向他們追了過來。
而這個時候，出大汗昆吾已經把自己帶來的五十人集結好了。
他們把這個營盤沖了個通透，在營門的正后方開了個口子，正等著俟伏斤部落的人組織好了來追趕他們。
看著俟伏斤部落一支人數約是他們兩三倍的隊伍向他們追擊而來，出大汗昆吾一聲呼嘯，帶著五十族人縱馬狂奔而去。
草原上的冬天，人和馬都是休養生息的時節，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無故損耗馬兒的體力的。
本來和嚴寒相抗衡就很是消耗馬兒秋天積攢下來的那身肥膘。現在眼看著再過一個月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馬兒的體能儲備已經快要見底了。
但俟伏斤部落的人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他們現在只想殺了這群敢于冒犯他們的雜種，根本就沒考慮為什么人家那么點人就敢這么干？
（三十二）埋伏
前面那群該死的雜種和他們總是保持幾百步的距離，弓箭射不到，卻又不甘心看著他們從眼前毫發無傷的安然離去。
所以他們只好咬著牙，一路盯著眼前的那群人追了下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底追出了多遠以及周邊的環境。
追過一個土坡之后，那群人一下子失去了蹤影。
“可能是被前面的土坡擋住了，再往前一點就能看見他們！”所有人都這樣想著，于是繼續向前追去。
突然之間，跑在前面的馬前蹄一軟，摔倒了，把背上的騎手也摔到了地上。
后面的騎手操縱胯下的馬紛紛避過前面躺在地上的族人和馬匹，從兩邊跑過，以免傷了同伴。
可是才跑過幾步，胯下馬也紛紛前蹄一軟，讓他們連人帶馬摔倒在地。
“地上有坑，會撅壞馬蹄子！大家當心點兒！”最先摔倒的人當中有人喊道。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一陣陣有節奏的弦聲響起，一片片羽箭從后面向他們射來。
馬上的騎手猝不及防間紛紛中箭落馬。他們以為敵人在前面，哪里能想到會有羽箭從后面射向他們。
“不要慌，繼續向前，沖過這一段距離就能活命！”隊伍中領頭的人發出號令。
兩邊是很高的土坡，后面又有敵人。
雖然前面的路上有可能傷了馬蹄的坑，但正因為有這些坑。所以剛才跑在他們前面的敵人一定沒有經過那里，也就是說前面沒有敵人。
要不就承受背后不知道數量的敵人射來的成片羽箭的攻擊。
要不就拼著座下馬受傷的可能沖過前面那一片區域。
選擇并不困難，大家揮鞭瘋狂的抽打座下的馬，讓它們不管不顧的向前沖去。
讓他們失望的是，那一段被提前挖了能別斷馬蹄的小坑的路程，比他們自以為的要遠得多。
“你們是什么人，敢不敢出來和我打上一架？偷襲暗算，不是勇士所為！”俟伏斤這群追兵當中的領頭之人含恨怒罵道。
回應他的，是一支射中他右肩的羽箭，力道之大，直接把他從馬背上帶到了地面。
直到他們這群人不再發出動靜，才有一個聲音響起。
“放下手中兵器，抱頭趴到地上！”接著一支點燃的火把扔了過來。
“抱著頭，爬到火把那里！如果有人敢反抗，就一個活口不留！”
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而這個命令，更是讓俟伏斤部落追擊來的所有活著的人，心寒到了谷底。
他們有的還準備等敵人打掃戰場的時候伺機偷襲。
看來敵人比他們聰明的多，提前就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他們當中還是有個別人想要反抗，那么就要看那些想活的人是不是準備被他拖累死了！
人都是惜命的，有活著的機會，又有幾個人會選擇死？
打掃戰場的活自然都是戰俘來干。
出大汗昆吾帶著那五十個沖營的族人拿著刀。馬闕陳泰帶領著包括自己隊員在內的二十人端著諸葛連弩式的鋼臂弩，其余出大汗部落的人拿著自己的弓箭。
監視著那些投降的俟伏斤部落的人把所有死人扒個精光，然后把光溜溜的尸體扔進挖好的坑里埋掉。
對于這個有血海深仇的部落，殺他們的人出大汗部落的人沒有一點心理障礙。
原本想把所有投降的人也殺了省心，但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之后，昆吾改變了主意。
和馬闕陳泰商量了一下，他把投降的人當中，很久以前是自己部落的人，挑了出來，剩下的全都用弓箭射死。
草原部落，互相投降、歸順、同化是很正常的事。
一年前他們出大汗部落被俟伏斤部落從一千帳打到一百帳。
那幾百人，也不是全都被殺了，也有很多投降到了俟伏斤部落。
今晚追來的這些人當中就有幾個，當然是指活著的，死了的也沒有人有那工夫再去分辨。
這場戰斗的戰利品除了一批還算不錯的弓箭和鋼刀，就是七十多匹完好無傷的戰馬。
這些武器出大汗昆吾和馬闕陳泰自然看不入眼，但出大汗部落的其他戰士可是眼饞的很。
讓一部分族人去把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東西按照類別分好，貴重的和有用的帶走，其他的在附近找個隱蔽處埋藏好，做好標記，以后有時間再來取。
受傷的戰馬全都殺掉，和死的一起挑好的肉割下來以做食用，剩下的就不要了。
出大汗昆吾和馬闕陳泰這時候則開始對那幾個剩下的‘前出大汗部落成員’分開進行問話。
他們要了解更多關于俟伏斤部落的信息，包括其中還有多少‘前出大汗部落的成員’。
看著曾經的部落兄弟，和他們已經和一年前明顯不同的裝備和氣質，這些‘前出大汗部落成員’知無不言。
把他們問出的內容相互印證之后，也證明了他們都沒有說謊。
剛投降部落的人是不被信任的，這幾個人還是因為夠機靈又能干，更主要的是運氣好，才能成為戰士。
更多和他們同時投降的出大汗部落的人，此時還是被極度壓榨的一無所有的奴隸。
而他們為了更加的得到認可，也是干得多拿得少，不滿之情早就一直壓在心底，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此時見出大汗昆吾人強馬壯，又許諾他們打敗了俟伏斤部落之后給他們足夠好的待遇，這幾人立刻就轉變了立場。
但出大汗昆吾和馬闕陳泰等都不會輕易相信他們，對立場不堅定的人的考驗，自古以來都是極其嚴苛的。
此地戰事已畢，所有人轉換戰場，準備下一次對俟伏斤部落的偷襲戰。
他們這一百多人的隊伍，目的就是一口口吃掉俟伏斤部落，所以他們要保持足夠的機動靈活性。
要在足夠寬廣的戰場上，對俟伏斤部落進行打擊。
因為有部落的拖累，俟伏斤部落的戰士活動范圍不可能比他們大。
而區區五千帳的部落，要想全面覆蓋草原，對他們進行壓迫式的圍殲，又力有不逮。
五百人以下的人員追擊，出大汗部落一人三馬，又不顧惜跑死戰馬，所以俟伏斤部落的戰士根本追不上。
（三十三）殺雞儆猴
而等他們放棄追擊的時候，又會被出大汗部落的人反追擊，然后利用手中射程更遠的硬弓對他們進行殺傷。
或者在早就選好的伏擊地點對他們進行殲滅式的打擊。
而超過一千人的出動，他們連出大汗部落人的影子都看不見，人家早就聞風遠遁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俟伏斤部落被折騰的人困馬乏，更是折損了一半的戰士。
最開始他們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襲擊他們，因為對手的穿戴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裝扮。
直到最后幾次接觸，才有人認出是出大汗部落的人。
而當俟伏斤部落整備人馬，殺氣騰騰的向出大汗部落所在地殺去的時候。
他們才發現，出大汗部落早就消失不見了，除了那些時常襲擾他們的青壯戰士，出大汗部落的老人女人和孩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把這一片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問了個遍，都說沒有出大汗部落的人前來投靠歸順，除了莫蘆部落。
而莫蘆部落是和他們一樣的五千帳的部落，現在的他們是無論如何不能招惹的。
但打探消息還可以通過間接的方式。
可是在其他部落間接的打探下，莫蘆部落根本沒有大量的人群投靠，出大汗部落的人，真的就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了一樣。
要說莫蘆部落一個出大汗部落的人都沒有，那就真的錯了，還真有一個，那就是出大汗部落的老族長。
他來這里是和莫蘆部落老族長說一個大計劃的，而因為這個計劃太過的龐大和驚人。
莫蘆部落的老族長需要等待出大汗部落證明自己的實力之后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同意這個計劃。
而那證明就是拿下俟伏斤部落。
之所以選擇莫蘆部落，一個是因為莫蘆部落是這一片草原最大的三個部落之一；另一個原因則是，莫蘆部落老族長和出大汗部落老族長其實是一個爺爺，他們是堂兄弟。
而出大汗部落老族長是哥哥。
莫蘆部落老族長一直認為出大汗部落老族長過于軟弱，所以部落才會被欺負的越來越小，他是一直看不起這位堂兄的。
但這些天以來不斷傳來的消息證明，出大汗部落的小崽子們已經快把俟伏斤部落逼到了絕境。
這讓他很是刮目相看，這群小崽子怎么突然間就這么厲害了，他很有興趣知道。
可是更讓他感到驚訝的事情緊跟著就到了。
俟伏斤部落年青族長的人頭，被出大汗昆吾送到了他的面前。一同來的，還有兩個俟伏斤部落的長老。
原來前幾天在俟伏斤部落主力傾巢而出到出大汗部落原駐地尋仇的時候。
出大汗昆吾趁著俟伏斤部落族長不在家，讓那幾個“前出大汗部落成員”回到俟伏斤部落，和幾個族中長老詳細的講述了當前的形勢。
他告訴這幾個“前出大汗部落成員”的情況是。
他們此次對俟伏斤部落下手，是莫蘆部落牽頭，其他在這一區域的所有部落共同決定的。
因為俟伏斤部落首領自從執掌部落以來的行為引起了大家的公憤，一致決定對付他們部落。
而要想部落不被消滅，那就只有干掉這個給他們帶來了壞影響的年青族長，到時候其他部落就沒有了對付他們的借口。
俟伏斤部落的所有人早就對這個年青而又暴虐的新族長不滿了。
一聽他此次給部落帶來了滅頂之災，當下幾個族中長老就商議好除掉他，以獲得其他部落的原諒。
所以，俟伏斤部落年青族長的人頭就在一杯毒酒之后被割下來獻給了出大汗昆吾。
當莫蘆部落族長看到眼前這顆人頭的時候，心中的震驚是難以形容的。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被打壓到只有一百帳、眼看就要滅亡的小部落。
竟然把這一片草原上最強大、最囂張部落族長的人頭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樣的戰斗力，要是成為他的敵人，那他本人的項上人頭，也不是那么穩當啊！
于是莫蘆部落族長對出大汗部落族長的態度也上從表面上的謙恭有禮，變成了發自內心的謙恭有禮。
而當俟伏斤部落兩位送人頭請求原諒的長老請他放過部落中剩下的人時，他也就順水推舟以示大方的讓出大汗部落老族長來處理。
他的想法是誰打下來的戰果自然就是誰的，而根本沒想到人家能有這樣的戰果，是借了他這個名頭的。
就這樣，出大汗部落這一百多名戰士，用自己強悍的戰斗力和莫蘆部落的名頭，降服了之前這片草原最強的俟伏斤部落。
出大汗部落老族長好言安慰了兩位俟伏斤部落的長老。
讓他們不要害怕，回去告訴部落當中的所有人，不會再有人去傷害他們，也不會有人去搶他們的財物，回去像以前一樣生活。
等這邊十幾個部落的族長商量好之后，就會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
剛才莫蘆部落族長的話，讓俟伏斤部落的兩位長老認為出大汗部落族長被指定為他們的新族長了。
而怕這位曾經的敵人對他們展開報復，心中一直惶恐不安。
聽了出大汗部落老族長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又不敢多問，只好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往自己的部落走。
出大汗昆吾看出了他們心中的不安，所以護送他們回來時，一路上好言安慰，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讓他們過上比以前好的日子。
在草原上一處背風的地帶，一連串駐扎有十多個帳篷。
但仔細觀看就會發現，每個帳篷都有些不同，明顯不屬于同一個部落。
這里正在進行著這片草原上十幾個部落首領的第一次碰頭會議。
“元述，你這個老家伙還活著啊，我以為你早就死了呢！”一個目光兇戾的年青人，對出大汗部落老族長皮笑肉不笑的揶揄著說道。
出大汗部落老族長卻沒有生氣，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樣子，語態和氣的回道：“佛保，你這個大燕國女婿怎么沒在大燕國皇帝身邊陪王伴駕？你父親怎么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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