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最后通牒
大燕國第二路大軍主將太傅大司徒皇甫真現在很是得意。打得大燕國第一路主將太師上庸王慕容評全軍覆沒的關中世家大族的聯合軍。他沒有損傷一兵一卒就即將收服，這怎么能夠讓他不得意？
雖然那些關中的世家大族們還沒有真正的投奔過來，但看作為使者去與那些世家大族會面談判的慕容宇帶回來的大量禮物來看，那些世家大族們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他達成投奔的條件了。
而且慕容宇才回來半月不到，就有幾家世族或明或暗的派了代表來與自己商談歸順的相關事宜。
為了起到千金市馬骨的作用，每一家的代表皇甫真都親自接見，而且讓第一路大軍的主將慕容評作陪。
這樣做一來是顯示對世家大族代表和他們背后世家的重視；二來是讓慕容評表明不計前嫌的態度和作出相應的承諾；第三就是，慕容評肯在這些世家大族代表面前坦承他之前縱兵屠戮關中，過于莽撞。這就把世家大族們組成聯合軍與燕國對抗的過錯全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這就讓世家大族們減少了投奔過來的顧慮。
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燕國這邊的錯，只要你們投奔過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翻過去，不再提！這樣的做法，只有能夠與世家大族共情的皇甫真才能夠想得出來。
就連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都不得不承認，皇甫真這種軟刀子，比他之前的硬刀子，更管用！
也就是因為看到了這種十分有較而又明顯的效果，一生桀驁不馴的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才會心甘情愿的配合皇甫真，安撫那些即將要投奔過來的世家大族。
作為使者去與世家大族們會面的大燕長鄉侯慕容宇這段時間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之前他因為害怕有性命之憂，一再推脫不想去的這趟旅程，會給他帶來這么多好處。
在會面之后離開的第二天早上，幾乎每一家關中的世家大族都給他送上了豐厚的禮物。其中深意不言而喻，都想讓他回去之后，在太傅皇甫真和太師慕容評面前給自己的家族美言幾句，忘記自己家族曾經做過的一些“錯事”！
那天早上，孫赫帶著鄧羌和慕容垂等人一大早就騎快馬離開了華陰縣，世家大族們只有韋綸前來相送，其他家族都在爭先恐后的往慕容宇那里送禮物。
孫赫對此只是冷笑了兩聲，沒有多說什么。而韋綸也沒有對此做出什么解釋，只是對孫赫愈加的恭敬。
鄧羌和慕容垂雖然也從心底里看不起那些世家大族們過于柔軟的腰身，但作為更加成熟的政治家，他們對此也沒有什么可說的。個人節操和政治選擇有時候是沒辦共存的。
不過讓鄧羌和慕容垂感到奇怪的是，盡管孫赫氣急敗壞的離開了華陰縣。可是一路回到他們落腳的小村落之后，一直按部就班的和以前一樣，沒有做出什么特別的舉動去與燕國大軍對抗。
而在回來不過幾天，就收到了韋家傳來的，姚萇和華陰楊家撤出了華陰縣，讓馮翊孫家派兵駐守華陰縣的消息。孫赫聽到這個消息不僅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馮翊孫家悄悄的與姚萇結親，并且很早就派人去聯絡了燕軍，表露出了投誠之意。這件事在別人家也許是秘密，但在華陰縣耳目眾多的韋家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其中原委。
孫赫也通過韋家知道了孫家的舉動。如今把華陰縣交給馮翊孫家駐守，這就相當于把京兆尹的大門交給了燕軍。孫赫這種云淡風輕的態度，很是有些不正常。
鄧羌和慕容垂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已經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姚萇的羌人和華陰楊家的宗族親兵離開華陰縣，一路退到扶風韋家之后。燕國太傅皇甫真的十萬大軍就離開了黃河岸邊的船司空，軍營移到了華陰縣城外。
關中世家大族們與皇甫真會面商談更加方便了，燕軍進兵長安的道路也更加順暢了。
一切看起來都是除了韋家為首的少數幾家關中世家仍然拒絕歸順燕軍以外，其他的關中世家都已經投向了燕軍。燕軍占領關中只是時間問題。
如何對待扶風韋家，一度讓皇甫真感到頭痛。作為關中世家大族的領頭人，如果能夠招撫韋家，之后再由韋家出面，關中的世家大族們將會更加的俯首帖耳。
但韋家一直沒有派出代表來見皇甫真，頑抗到底的態度已經表露無疑。既然不能招撫為己用，那就只能把他作為一個殺給猴子們看的雞。
作為世家大族出身皇甫真，很清楚什么叫除惡務盡，也知道斬草除根四個字的寫法。所以既然已經下了決心，那行動起來就要干凈利落。
旬月之間，與一眾關中世家大族談好了投誠的條件，從華陰到長安沿途的城池望風而降。皇甫真兵不血刃的抵達了關中政權的象征符號——長安城下。
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也再次來到了這座曾經讓他享受滅國之功的榮耀，又遭受了全軍覆沒恥辱的關中大城面前。
此時的長安城，先是經歷了慕容評的大火焚燒、縱兵屠城；后又經歷了孫赫指揮下的再次縱火焚燒，慕容評部下的人肉相食。早已經不見了往日的輝煌榮耀，只剩下破敗不堪的斷瓦殘垣。
圍繞著長安城剩下的殘破城墻騎馬走了一圈。往日無限憧憬要前來走一遭的繁華都城變成了這副樣子，皇甫真也不禁胸中起伏。
“世事難料，年少之時還想在此處建功立業。當時哪里會想到，多年之后，自己會見證它的消亡。真是造化弄人！”
在破敗的長安城下，皇甫真再次向各個投誠的世家大族表明了態度。對于歸順的世家大族，之前的所作所為可以既往不咎；但對于仍然不知悔改的世家大族，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大燕國的厲害。
派出馮翊孫家一名子弟作為使者，向扶風韋家發出最后的通牒：歸順或者滅族，任選其一！
（二百二十三）明知故犯
馮翊孫家在這次關中世家向燕軍投誠當中拔得頭籌。又在皇甫真的指派下，為游說其他世家大族投誠燕軍多方奔走，居中穿針引線，實在是出了大力。
孫家族長一心祈盼在燕軍坐穩關中之地后，他們孫家能夠取代扶風韋家成為關中的第一世家。所以在任何可以打壓扶風韋家的事情上都十分積極的參與。
可讓他失望的是，他派出去向扶風韋家傳達大燕大軍主將太傅大司徒皇甫真最后通牒的人，別說見到扶風韋家的族長韋松，就連武功縣縣城的大門都沒能進去。
扶風韋家的部曲私兵向孫家的說客傳達了族長韋松的話，“要不是看在同為關中世家的份上。就讓你有來無回，滾！”
就這樣，得意洋洋、興高采烈前去告知最后通牒的馮翊孫家子弟，灰頭土臉的被趕了回來。
馮翊孫家是代表皇甫真給扶風韋家傳達最后通牒的，打馮翊孫家的臉就是打皇甫真的臉。馮翊孫家能忍，皇甫真能忍嗎？
皇甫真當然不能忍！不過皇甫真畢竟不是一般人，再怎么惱怒，也會保持頭腦冷靜。
馮翊孫家為首的世家大族們忽略的地方，他可一直在注意著。
原本駐扎在長陵的大秦唐公、安北將軍苻洛，在慕容評攻打長安城的時候沒有選擇救援長安城的苻堅，而是為了躲避兵火之災率領部下移防到了萬年縣。
萬年縣，是從原來的櫟陽縣分出來的。櫟陽縣曾經是秦獻公和秦孝公時的國都。之后數百年都是關中的重要城市。后來漢高祖劉邦的父親劉煓在此處的櫟陽宮駕崩，于是劉邦分出櫟陽縣的一半命名萬年縣，以奉陵寢。
在大燕太師上庸王慕容評火焚長安城之后，苻洛受扶風韋家之邀，與北海公、鎮北大將軍苻重一起夜襲了慕容評的營盤，差一點要了慕容評的老命。之后為了躲避慕容評的報復，又率領部下轉移到了更北面的頻陽縣。
這次皇甫真也派人去向他招降，他沒有表示出明確的歸順之意，但也沒有拒絕。皇甫真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也沒有催促他的意思。對于這種首鼠兩端的人，干掉他寄希望的另一端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而原本駐扎在茂陵的北海公、鎮北大將軍苻重當初也沒有救援長安城。在慕容評大軍圍攻長安的時候，他為了不受牽連，率領部下撤退到了郿城，現在更是轉移到了更西邊的雍邑。
對于這兩兄弟。皇甫真了解過，都是野心大過能力的粗鄙之輩。而把這種外強中干的人變成燕國招撫優待的榜樣，對安撫其他秦國宗室是最好的方法。
對于自己的后路，皇甫真在經過的華陰、鄭縣、新豐等每一個城池，都派了數千燕軍士兵把守。
晉公苻柳和魏公苻廋，在皇甫真率領大軍到來的第一時間就和皇甫真取得了聯系，及時傳遞了慕容評可能不測的消息。
慕容評在皇甫真到來之前沒有去他們兩人處投奔。在皇甫真說出原委之后，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慕容評也并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可愧疚的。畢竟如果自己失算了，失去的將是自己的項上人頭。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這一次大軍西進，依然讓苻柳苻廋二公繼續圍困潼關。再有一段時間，潼關見外援無望，秦國又已經亡國。等關內糧草吃完了，也就差不多要開關投降了。
實際上要不是黃河開化，無法再進攻，沒準這時候潼關已經被拿下了。
在做好了一切準備，覺得后顧無憂之后，大燕太傅大司徒皇甫真整頓兵馬，準備向扶風韋家所在的武功縣進發。
不過皇甫真還是比慕容評雞賊得多。他沒有從他的燕軍當中選拔先鋒官，而是讓那些投誠過來的世家大族聯合軍做他的先鋒，去攻打扶風韋氏盤踞多年的武功縣，他率領十萬燕軍在后方壓陣。
這讓那些之前還唯扶風韋家馬首是瞻，聯合起來進攻燕軍的關中世家們，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皇甫真的意圖很明顯，投誠過來，他需要投名狀。而是否真心，就看這些世家大族們的表現了。
不久之前還是盟友，大家在一口鍋里吃飯。轉眼間就要兵戎相見，這翻轉來得有點太快。不過月余之間，原本同吃同住的戰友就要刀兵相向，這讓世家大族的部曲私兵們一時之間有點接受不了。
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大燕太傅大司徒皇甫真的命令是發下來了。而同樣不管真正沖鋒陷陣的部曲私兵們怎么想，他們家族的首領們的命令同樣也傳達到了他們身上。
世家大族們的部曲私兵就在這種心不甘、情不愿的狀態下，向著武功縣進發了。
令他們長出一口氣的是，在他們到達武功縣的時候，并沒有遇上他們想像中對他們怒目而視的扶風韋家的部曲私兵。扶風韋家放棄了武功縣，繼續向西撤退到了陳倉縣。
陳倉縣距離長安城數百里，在這山巒疊嶂的關中大地，如果是幾個人還可能幾天時間就能走到，但十幾萬大軍，每天行進不過十數里，數十里，想要到達陳倉，就得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皇甫真看出這是扶風韋家的誘敵深入之計。但明知是計，他卻又不得不伸出腳，踩上去。
如果皇甫真不親自率領燕軍緊緊跟隨在關中世家大族的聯合軍后面，親眼看著他們去剿滅扶風韋家。而只是讓那些世家大族們去，那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聯合在一起，做一場戲給他皇甫真看？
改撫為剿，是拿韋家做為殺雞儆猴的樣板給其他的世家大族看，這種情況，必須是所有的參與者全都在場，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而只有皇甫真親臨現場，才能夠真正的做好恩威并施。
所以皇甫真即便明明知道扶風韋家的意圖，他也不得不明知故犯的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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