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小雪。
江家的人一早就來把江鄞接走了，說是江老太太掛念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回家一趟。
宋妤對江家不感興趣，拒絕了江則的邀請，留在異途看家。
年初三以后，商場恢復正常營業，步行街逐漸熱鬧起來。
異途位于東朝街最末端，即使地處清凌最熱鬧的中心地段，平日里登門的普通客人也并不多。
她有點想不通為什么它能在一中那么有名。
落雪漱漱，人聲喧鬧。
宋妤抱著暖手爐坐在前臺犯困。
許念和方瑛瑛拎著零食水果敲開異途的大門，席卷而入的冷風撲在宋妤臉上，把她的瞌睡蟲吹得一干二凈。
她抬頭看向客人，無奈:“你們怎么來了？”
大過年的不去走家串巷，跑這里來做什么？
許念很是自來熟地把零食放在休息區的桌子上，指著方瑛瑛:“她無家可歸，我閑得無聊，就決定一起來找你聊聊天。”
宋妤的目光順著許念的手指看向方瑛瑛。
上次的分別不算愉快，女生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
宋妤擰眉。
她看到了女生臉頰上還未消退的巴掌印。
青鵲從里屋出來，看到登門拜訪的學生，溫聲道:“小妤，你去陪同學，這邊我來就行了。”
沒等宋妤回答，許念搶先接話，甜甜地回:“謝謝姐姐！”
她拉著宋妤和方瑛瑛走到休息區坐下。
“哎，還是這里舒服。”女孩窩在柔軟地沙發里，拿過一袋薯片拆開，含糊道，“宋妤，這里熏的什么香？真好聞。”
“不知道，這些都是阿青姐姐弄的。”
人來了，宋妤沒跟她們客氣，撕開一袋蝦片，問方瑛瑛:“你的臉怎么回事？”
她想到一個可能:“你不會被唐鋅打了吧？”
那家伙咋咋呼呼不講道理，很像是會使用暴力的類型。
“什么啊！”萬沒想到宋妤會得出這么個結論，許念不得不佩服宋妤的腦洞，“唐鋅敢打瑛瑛，我把他腿打折。”
不是唐鋅？宋妤吃著蝦片，挑眉:“家里人打的？”
方瑛瑛撇撇嘴，沒回話。
許念探手:“我問她也不肯說，反正就是和家里人鬧矛盾了唄。”
她和方瑛瑛比較熟，說話也直接:“哎，瑛瑛，你爸媽平時不是挺寵你的嘛，怎么突然動手打你啊？難道是你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所以不好意思告訴我們？”
“什么過分的事？”方瑛瑛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是你，就喜歡自找麻煩么？”
無辜中槍的許念:“我自找麻煩也沒被爸媽打過啊。”
“我和瑤瑤打架了。”方瑛瑛飛快地解釋了一句。
手指輕輕撫摸著臉頰上的紅痕，她垂下眼簾，苦笑。
“我打了瑤瑤，把她嚇暈過去，我爸就打了我。”
許念驚愕地啊了一聲，顧不上吃薯片，傾身問道:“就是你那個弱柳扶風的堂妹？”
方瑛瑛點點頭。
許念看了眼宋妤，見宋妤神色淡淡的靠在沙發上吃東西，似乎一點也不好奇。
她只能自己繼續八卦:“你不是說你們兄妹感情挺好的，她怎么惹你了？你竟然動手揍她。”
方瑛瑛欲言又止。
青鵲給三人送來熱牛奶，退出時放下休息區的紗簾，讓她們可以更加自在的說話。
看她似有苦衷，許念捧著熱牛奶，小聲道:“你不想說就算了。”
她轉向宋妤:“你哥哥不在家？瑛瑛一直說你哥哥帥，我好想看看到底有多帥。”
“江鄞不是我哥哥。”宋妤直言，“他今天回家去了，估計很晚才會回來。”
“不是你哥哥……是你男朋友？”
宋妤看她，微笑:“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想起她說過的“七八個妖魔鬼怪打招呼”一事，許念連忙抬手在嘴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不敢在宋妤身上找話題，她只能重新找上方瑛瑛:“你之前不是說……說你那個堂妹落水以后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方瑛瑛抿唇。
方瑤瑤落水是五年前的事，那時候方瑤瑤不過十二歲，她也才十三歲，要問她對五年前的方瑤瑤有什么特殊的記憶，她說不上來。
可她的確覺得現在的方瑤瑤和以前的方瑤瑤有著細微的區別，更準確地說，是違和。
這種違和不只是出現在方瑤瑤身上，也出現在她的周圍，一點一點地滲透進她的生活，破壞了她的安全感。
是了，與其說她排斥方瑤瑤，不如說她排斥方瑤瑤帶給她的違和。
“你曾經跟你說過，我覺得瑤瑤在那次落水的時候已經死了——這么說或許很過分，也很無情，但我潛意識里就是這么覺得的，我甚至偶爾還會做夢，夢到我參加了她的葬禮。”
說起自己的家事，方瑛瑛煩躁地揉捏抱枕。
“但這種感覺，在見到瑤瑤以后，就會消失。你能想象嗎？我只有在親眼見到我妹妹時，才會相信我妹妹還活著。”
這話聽起來莫名地讓人毛骨悚然。
許念忘了繼續吃薯片，而是一臉嚴肅地問道:“那你們今天打架是怎么回事？”
“其實不是什么大事。”方瑛瑛嘆了口氣，道，“就是堂哥本來答應我們今天一起去拜訪爺爺奶奶的——我爺爺奶奶在鄉下，開車過去差不多四個小時，以前大伯他們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兩家每年過年都會回去住幾天，陪陪老人。”
許念聽得認真:“嗯。”
“自從瑤瑤出事以后，五年來，她沒有回去過一次，堂哥要留下來照顧她，自然也不能回去。”想起翹首盼望孫子的兩位老人，方瑛瑛聲音有些哽，“爺爺奶奶五年沒見過堂哥了，今年明明說好要一起回去的，結果瑤瑤臨時變卦，說她身體不舒服，讓堂哥陪她去醫院。”
“……身體不舒服？”宋妤喃喃。
“她每年都在這個時候身體不舒服，不就是擺明了不想跟我們一起回去？”方瑛瑛拽緊拳頭，怒道，“她自己不愿意回去就算了，還不讓堂哥回去！”
“她……”許念難以理解，“她為什么不肯回去？你爺爺奶奶對她不好嗎？”
“怎么可能？！”方瑛瑛道，“她自幼身體不好，爺爺奶奶最疼她，小時候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想著她，堂哥和我都要往后排，這要是還叫不好，那這世界上可能就沒好的了！”
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不能原諒小女孩的任性！
她怎么忍心一次次讓疼愛關心她的長輩失望難過？
“那你妹妹不肯回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啊。”許念攤手，“年年裝病，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是借口吧？你家里人不管管？”
“怎么管？她身體不好，醫生說不能受刺激，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家里人都擔心她的身體，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家里人都會慣著她。”
宋妤舉手提問:“說了這么久，你妹妹是什么病？”
事不關己的宋妤終于加入了討論，許念愈發興奮，附和道:“對對對，說了這么久，你妹妹到底是什么病，這么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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